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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1852年6月上旬,太平軍踏入了湖南的南大門。從蓑衣渡的失敗中擺脫出來的太平軍,於6月8日抵達距離永州三十裏的水西橋,這是他們歇息的第一站。

太平軍進入湖南後,湘南的許多民眾歡迎這支廣西軍隊的到來。在這裏,太平軍得以擴充兵員,增大軍勢。有人認為,太平軍真正的興盛是從湖南開始的。湘軍的大本營也是太平軍的興盛之地,這是一個辯證的邏輯,說明了湖南人的本質是不安分的,在亂世裏總會鬧出些名堂,至於陣營的選擇,則是由著各人的好惡和社會立場了。

正因為湘南造反者的加盟,洪秀全的軍隊到達長沙城下之前,湖南境內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這支造反軍的腳步,就連江忠源那支戰無不勝的楚勇,由於人數有限,對他們也是防不勝防。

根據江忠源的觀察,太平軍進入湖南以後,每天都有一千人投到洪秀全的旗下。湘南的會黨群起響應,太平軍迅速擴充了兵力,恢複了元氣。宿命論者洪秀全對於湖南的認識此刻有些無所適從。湖南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省份?湖南人究竟是一群怎樣的人?他自己在全州境內剛剛遭到湖南人的沉重打擊,江忠源的楚勇是湖南鄉勇的勁旅,官軍總指揮和春手下也是湖南的官軍,他們奪去了洪秀全親密戰友馮雲山的性命,還擊傷了他的妹夫蕭朝貴,差一點把天國大軍消滅在湘江之畔。可是,他剛剛踏上湘南大地,就得到了極大的鼓舞,因為有那麼多的湖南人踴躍參加太平軍,使他的軍力迅速複蘇。瀟湘大地和在此生息的居民究竟是他的克星,還是他的救星?

6月9日,洪秀全來到永州城外,在瀟水西岸駐紮下來。他本來有可能攻下永州這個湘南重鎮,但他的部隊此刻處在一個三麵環水的套子裏。湘江從全州北流,進入湖南以後,折向東方,在永州以北與瀟水交會,於是瀟湘二水罩住了太平軍所在的區域。這支軍隊如果渡不過這兩條江水,就跳不出這個倒U形的水套。

洪秀全和楊秀清冒雨走到瀟水江畔,看到瀟水猛漲,水流甚急。他們的幾十艘船載著戰士駛向對岸,被官軍擊沉。永州城內,接替被革職的餘萬清擔任湖南提督的安徽老將鮑起豹及永州鎮總兵孫應照在城頭視察,指揮炮擊。楊秀清看了一陣,說道:“若要強行渡河,須得多弄船來。”

洪秀全說:“天意不讓我們渡河,天軍隻能南下,攻下道州,再作計議。”

太平天國在定都金陵之前,基本上是一個流動的政權。天國的中央領導集團一直在軍中行動,而在這支軍隊的身後並沒有留下能夠長久堅持的天國地方政權。

有人說太平天國在永安建製以後就定下了攻取金陵的方略,有人則說這個方略是在太平軍進入湖南以後才定下的。還有人說,在這個時候,太平天國推翻滿清統治的方略是要打到北方,馳騁中原,直搗直隸,把最大的清妖趕下皇帝的寶座。

不論太平天國的方略是打到金陵還是北京,這支造反的軍隊都要北上。湖南是太平軍北上的第一站。洪秀全的隊伍不得不踏上瀟湘大地,但他們並沒有打算在這裏久作停留,因為他們還要繼續向北征伐。

但是,此刻他們阻於瀟湘二水,還得向南迂回一下。

太平軍於6月10日向道州出發,當天抵達雙牌。和春於第二天抵達永州,冒雨駐紮在城外河岸的山梁上。聽說太平軍已奔道州,當即拔營,跟蹤追擊。已被革職的餘萬清帶領部隊返回道州城設防。但他聽說湖廣總督程矞采連衡州都不敢呆了,也決定放棄道州,退守江華。

於是,太平軍於6月12日進占道州,開始整編部隊。

道州民風樸實勁悍,又與廣西交界,本來就是會黨密布。太平軍在城裏駐紮了一個多月,各處會黨紛紛響應,於是太平軍勢力重振。洪秀全的兵力本來還不到一萬,在這裏吸收了兩三萬名天地會會員,建立了道州大旗。

湖南巡撫駱秉章上奏清廷,把丟失城池的責任推給湖廣總督。程矞采害怕清廷怪罪,又聽說楚勇在蓑衣渡大捷,太平軍已放棄水路,人心稍微穩定,連忙從長沙返回衡州,部署重兵,準備在這裏阻截太平軍北上。

清廷對總督和巡撫都很惱火,於6月27日追究道州失守的責任,將程矞采和駱秉章一起下部議處。

江忠源擔心時日長久,太平軍還會吸收更多的兵員,形成更大的氣候,向上峰建議:把部隊分散在各地防守,不如集結兵力將太平軍一舉殲滅。

湖南的駐軍沒有抵抗太平軍,欽差大臣賽尚阿卻不敢玩忽職守。他於7月17日移駐永州,集結兩萬多人的兵力在道州圍攻太平軍。他還送出書麵命令,讓鮑起豹返回長沙布防。

在清軍逼迫下,太平軍繼續南下,於7月24日攻占江華,殺死知縣劉興桓。

太平軍經過江華時,未來的湘軍名將王德榜還是個十五歲的監生。這個商人的兒子在江華的石牌隨哥哥王吉昌散發家財,編練鄉勇,到寧遠和道州一帶與太平軍作戰。但是,這支鄉勇兵力太少,無法阻止太平軍的推進。

洪秀全的部隊一到江華就改變了方向,轉向東北方向挺進,於7月29日攻占永明,也就是現在的江永,又於8月13日占領嘉禾,並於第二天占領藍山。

8月15日,太平軍繼續向北,攻占桂陽州,知州李啟詔在逃跑中斃命。江忠源的楚勇追趕太平軍,前鋒把總邢虎臣陣亡。江忠源麾軍跟進,率先趕到州城下抵抗,獲得小勝,但未能阻止太平軍入城。不過,太平軍為了繼續北上,又棄城而去,軍鋒直指湘南重鎮郴州,楚軍繼續尾隨。

8月17日,太平軍攻占郴州,殺死知州孫恩保,焚燒學宮,毀掉孔子牌位。這裏的許多煤礦工人加入了太平軍,洪秀全以他們為基礎成立了土營。

郴州是通往廣州的要衝,商賈輻輳,城中有幾千匹馱貨的騾馬,為太平軍提供了大批給養。

江忠源率楚勇追到郴州後,與友軍在城外紮營,堵住三座城門,與太平軍相持一個多月。

太平軍進入湖南之後,清廷連失州縣,皇帝震怒,下詔罷免駱秉章,任命江蘇人張亮基為湖南巡撫。但是,張亮基接到任命時還在雲南永昌府任上,不能馬上履新,駱秉章還得站好最後一班崗。清廷同時懲罰的還有棄守道州的浙江人餘萬清,下令將他逮捕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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