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年11月4日,官軍終於將永安州城團團圍住,對之發起了遲來的總攻。巴清德的北路部隊進攻州城,分隊誘敵,三次斃敵二百多名。烏蘭泰在同一天進攻南路,太平軍堅壁不出,雙方以炮戰告終。8日和11日,南北兩路官兵又發起了攻擊,但仍然未能掃除永安的外圍工事。
太平軍首領分住水竇、莫家村等處,並非全部聚集在城內。他們將輜重船隻順流駛入蒙江,隨時可能南逃。賽尚阿令新募的潮勇行抵梧州時,遇有敵船,即行截擊。
官軍未能突破外圍防線。烏蘭泰總是跟江忠源歎息兵力不夠。江忠源多次為他撰寫報告,向賽尚阿請求增兵,如同石沉大海。11月下旬,烏蘭泰把江忠源找來,說:“岷樵,常聽你談起楚勇善戰,尤其擅長山地攻擊,我想招募一批楚勇,不知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江忠源道:“楚勇是否能戰,忠源並不知情,但忠源家鄉的新寧鄉勇對付李元發頗為敢戰。若烏帥不棄,忠源可令舍弟招募數百人前來。”
烏蘭泰說:“如此甚好!就有勞岷樵兄了。”
江忠源立刻寫信回家,叫三弟江忠淑招募楚勇前來廣西。他還說,一定要請劉長佑一同前來。
與此同時,官軍又對永安州城發動了一次南北會攻,仍然沒有進展。不過,新招的潮勇陸續抵達永安城外,烏蘭泰的兵力得到補充。
12月日,烏蘭泰再次對水竇村發起攻擊,南北對攻,仍未達到預期效果,烏蘭泰到陽朔參見賽尚阿,請求重新部署兵力。他於兩天後回到永安,一見江忠源,便氣呼呼地說道:“向榮有意遷延避戰,賽中堂竟然還對他敬若上賓,豈不令人寒心!”
江忠源問道:“烏帥見到向軍門了?”
“見了!那向榮與中堂並排而坐,讓我坐在下首。哼!若是敗軍之將都是這般供著,這仗還怎麼打下去?”
江忠源道:“烏帥息怒,想是賽中堂正在勸說向軍門領兵前來,也未可知。如今大敵當前,一將難求,向軍門既已革職,仍留軍中,朝廷還是指望他出力的。若是將帥不和,官軍難有勝算。向軍門居功自傲,頗像古代趙國的大將廉頗,烏帥為了國家大局,何不學一學藺相如,暫且委曲求全呢?”
江忠源給烏蘭泰講了廉頗與藺相如的故事,烏蘭泰有所領悟,不再為此事生氣。江忠源又勸他修書與向榮講和。烏蘭泰說:“岷樵所言雖然在理,但那向榮恐怕沒有負荊請罪的雅量,這個信,烏某不寫也罷了。”江忠源又寫信給向榮,語氣非常恭敬,希望大帥和衷共濟,但向榮並無反應。江忠源對向榮大為失望。
這時,江忠源的三弟江忠淑帶著五百名楚勇來到永安城外。江氏兄弟此舉開創了湖南鄉勇出省作戰的先例,為後繼者指明了一條道路。不過劉長佑未隨楚勇前來。他托江忠淑給江忠源帶來一封信,說他要為雙親守孝,無法出山。江忠源能夠體諒劉長佑的心情,知道這位朋友礙於名節所關,還沒有最後下定決心。
新寧鄉勇雖然在湘南頗負威名,但他們在廣西的登場沒有得到隆重的歡迎與喝彩。官軍將領一見這些鄉勇,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些湖南的鄉下人衣著土樸,頸項幹瘦,不像接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一些將領礙著江忠源的麵子不便明說,但心裏卻在嘀咕:罷了,這些人隻能為官軍大部隊湊湊人頭。
江忠源沒有分辯。他要讓事實講話。新寧鄉勇加入官軍的序列,很快就令官軍將領刮目相看。他們首先顯示了嚴明的紀律,從不騷擾百姓,與官軍各部形成鮮明的對比。
江忠源沒有誇耀這支隊伍的戰鬥力,畢竟,是騾子是馬,隻能在戰場上見分曉。江忠源令新寧勇逼近太平軍紮營,五百戰士無一畏怯。但他們的外表跟剛毅的精神不相配。他們身穿補丁衣,腳蹬草鞋,個頭矮小。不僅綠營官兵私下裏譏笑他們,連起於鄉野的太平軍也看不起這些剛入伍的鄉勇,以為他們不堪一擊。太平軍欺負他們立足未穩,迅速發起攻擊,想把新寧勇一舉擊潰。
新寧勇的指揮官是傑出的江忠源。他按兵不動,命令部隊沉住氣,在營壘中守候。太平軍認為新寧勇膽怯,不敢迎戰,放膽衝上前去。等到太平軍逼近濠塹,距離不過一丈多的時候,江忠源喝令出擊,壁壘大開,新寧勇列陣衝殺,勢如破竹,首先是槍炮齊射,接著是軍士衝鋒,刀矛砍刺,斬殺幾百名太平軍。這種戰法令太平軍大吃一驚。他們跟綠營官兵作戰,看夠了對手的貪生怕死。往往是太平軍還在很遠的地方,綠營部隊就亂放槍炮,太平軍接近時,綠營便競相棄械逃跑。這些從新寧來的鄉下人不怕死,技擊有方,和綠營有天壤之別,太平軍自認不是他們的對手。結果是,幾仗下來,令官軍將領大開眼界。江忠淑水土不服,時患腹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新寧勇也從未退縮。
永安城下,新寧勇出省作戰大有斬獲,江氏兄弟屢立戰功,江忠源十六歲的族弟江忠信衝鋒在前,被提拔為六品千總。江忠源本人在短短幾個月內躍升四級,從七品升為五品同知,真是推都推不掉的官運。鹹豐皇帝對於立下軍功的人才格外拔擢,在江氏兄弟身上得到了映證。湖南那些自負有經世之才的讀書人渴望見用於世,怎麼會看不懂清廷的用意?
烏蘭泰就是這麼赤忱,新寧勇的勝利令他十分激動,他搓著手掌對身旁的人說:“你們看不起新寧勇,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