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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亂世出英雄。湖南的讀書人身處一個世界局勢劇烈動蕩、各個國家英才輩出的年代。太平軍的陣營裏,正在湧現大批傑出的軍政人才,使腐朽的清廷感到了咄咄逼人的銳利鋒芒。

湖南的讀書人能不能在這個時代脫穎而出,是他們熱衷於思考的問題。由於這樣的思考,他們將逐步地嶄露頭角,形成另一個陣營,來與造反的太平軍爭鋒對抗。這個陣營,就是本書記述的湘軍。

說到底,太平天國運動與湘軍陣營的對陣,就是兩撥人才的對抗。湘軍中的著名人物無一不是在這種對抗中崛起。因此,這些人物在清末曆史舞台上的表演,譜寫了湘軍全部的曆史。

1851年上半年,湘軍還孕育於幾個湖南人命運中的偶然性,誕生不久的太平軍就已經邁著鏗鏘的步伐,使全中國為之震動。這支軍隊越戰越勇,越戰越強,使清軍和清廷感到了恐慌。清廷為了對付這支勁敵,需要廣納人才,盡量把漢人團結在朝廷這一邊。所以,太平軍不可阻擋的勢頭客觀上為漢人湘軍的誕生和興起提供了條件。

這個曆史的條件中,最令清廷無奈的就是清軍的戰敗。腐敗的清軍綠營部隊完全不是洪秀全新興武裝力量的對手。綠營為清廷鎮守各地,養尊處優,由來已久,對於清廷,隻是聊勝於無,權當擺設。詩人金和有一首《初五日記事》寫得非常挖苦,卻並非言過其實。他說綠營官兵風雨天不作戰,天沒亮不作戰,天熱天冷不作戰,月光太大不作戰,他們的全部功能就是吃喝酣睡。他們並非不想消滅太平軍,隻是因為等不來不冷不熱晝不出太陽夜不出月亮既不刮風又不下雨的好天氣!

昨日黃昏忽傳令,謂:“不汝誅貸汝命,今夜攻下東北城,城不可下無從生!”三軍拜謝呼刀去,又到前回酣睡處。空中烏烏狂風來,沉沉雲陰轟轟雷,將謂士曰“雨且至”,士謂將曰“此可避”。回鞭十裏夜複晴,急見將軍“天未明”,將軍已知夜色晦:“此非汝罪汝其退。”我聞在楚因天寒,龜手而戰難乎難。近來烈日惡作夏,故兵之出必以夜。此後又非進兵時:月明如畫賊易知。乃於片刻星雲變,可以一戰亦不戰。籲嗟乎!將軍作計必萬全,非不滅賊皆由天,安得青天不寒亦不暑、日月不出不風雨!

綠營官兵如此貪圖安逸,貪生怕死,完全是一群勝則邀功、敗不相救的敗類。麵對太平軍如此強大的對手,清廷指望不上八旗和綠營,需要另組一支強大的軍隊來對抗立誌要改朝換代的洪秀全太平軍。

這支強大的軍隊,經過後來的曆史鑒定,就是湖南人創建的湘軍。它是一支由漢人領導的獨立作戰的軍隊,雖然滿清統治者對它心存猜忌和狐疑,並且在某種程度上感到了它的威脅,但他們卻不無驚訝地發現,隻有依靠這支軍隊,才能打敗公然要推翻滿清統治的造反者。

當然,清廷對這件事的認識經曆了一個痛苦的過程。

在太平軍攻擊金田周邊的縣份時,清軍已經打敗了以陳亞貴為首領的廣西造反軍,騰出了兵力來對付金田的起義者。

湖南湘陰人李星沅身負欽差大臣的使命,也已經離開平靜的湖南,來到南邊山水秀麗的戰場。李星沅不是等閑之輩,文韜武略集於一身,不僅有過督撫任上的曆練,而且參加過第一次鴉片戰爭,對付過洋人。道光朝名臣陶澍誇獎他是個“實幹家”。鹹豐皇帝把他派往廣西,自然是看重他的履曆。他唯一的也是致命的缺陷,就是身子拖了腦袋的後腿。

五十四歲的李星沅拖著病弱之軀“星馳”到廣西的日子,正好是太平天國在金田舉事的那一天,即1851年1月11日。他感到肩上的擔子有千鈞之重,寢食難安。他既有冷靜的頭腦,又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大致一摸匪情,就知道桂平縣金田村的那些對頭不是等閑之輩,老是對下屬們說:“此賊了不得,眼前諸公不是對手。”

李欽差眼前的“諸公”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不是太平軍的對手。“諸公”中列於首位的當數到任不久的廣西巡撫周天爵和廣西提督向榮。他們率領一萬人,會同前任巡撫提督派出的各路清軍四千多人,將洪秀全的軍隊包圍在地勢險峻的大黃江地區。

七十九歲的山東人周天爵最大的特點就是嫉惡如仇,敢於任事。他的履曆不比李星沅遜色,也有過督撫任上的曆練,也參加過對付洋人的第一次鴉片戰爭。但他不如李星沅那麼冷靜和敏銳,居然沒有把洪秀全和他手下那批年輕的將領放在眼裏。但他無法調動手下文武官員的積極性。這就正應了他那個把貪官與廉官一棍子打死的著名論斷:在晚清的官場,“貪與廉皆不能辦事”。

五十九歲的四川人向榮是個好運造就的百戰老將。他在一個又一個勝仗中養成了剛愎自用的性格。造反派他見得多了,他一生的戰功都是從平亂維穩中得來的。這使他的性格有了一個致命的缺陷:隻能順風跑馬,不能逆水行舟。勝利是他最好的春藥,每逢大捷,他必定意氣風發;失敗卻是他不能沾的巴豆,一打敗仗,他的自信就會一泄千丈,他會自暴自棄,趴下裝死。他在逆境中的心理承受能力連小孩子都不如,但他在打了勝仗的時候會比小孩子更得意。這次他到廣西,挾著不久前在湖南提督任上鎮壓新寧李元發造反的新勝之威,所以他把眼前的敵人視為“蟊賊”,也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敢於任事的周天爵和剛愎自用的向榮都未能在廣西戰場上取得實質性的勝利。他們意見不合,不肯退讓,彼此齟齬。李星沅作為欽差大臣極力調和他們之間的矛盾,卻總是無法統一事權。

鹹豐為了謹慎起見,不斷從各省向廣西調撥援兵,並令戶部給廣西調撥軍餉。奉詔救援廣西的官軍中有一支勁旅,是湘西的一千名鎮筸兵。這支以強悍善戰而著稱的部隊於1851年月6日開赴廣西。

在調發大兵的同時,鹹豐又犯了滿人統治者對漢人官員的疑心病。他擔心官軍雲集廣西,沒有可靠的人監督,事態有可能失控。他的首席軍機大臣祁俊藻擅長用漢人的腦袋思考滿人的問題,看出了皇上的顧慮,建議他調派滿人將領前往廣西摻沙子。鹹豐立刻令廣州將軍穆特恩與兩廣總督徐廣縉把廣州衛戍區的滿洲副都統烏蘭泰迅速派往廣西,幫同李星沅等人辦理軍務。

鹹豐的這個決定繼承了清朝曆代皇帝的衣缽,即讓權力分散,使掌權的人互相牽製,大家都不敢背叛皇權。這一招看似老謀深算,實際上卻是官軍軍事失利的根本弊端。山西人祁俊藻絕對是給皇帝出了個餿主意。為什麼呢?因為他使得前線將帥彼此鬥氣,而不能同心同德對付太平軍。

烏蘭泰是滿洲正紅旗人,從前在京城火器營幹得不錯,從一個小小的護軍一直升到正三品的營翼長。道光二十七年升為廣州副都統,官居二品,隻比廣西提督向榮低了一個等級。他接到詔命之後,率領五百名官兵前往廣西。這個滿人將領的參與挫傷了向榮的自尊。向榮覺得自己不被信任,受到了鉗製,積極性一落千丈,情緒極不穩定。烏蘭泰生性豪爽,為人忠厚,心眼並不狹隘,但身為武官,也有不服輸的血性。向榮翹尾巴鬧情緒的時候,他也不會謙讓幾分。所以,向榮跟烏蘭泰發生齟齬,前線主將失和,致使廣西的戰局對官軍大為不利。

可是,鹹豐覺得把烏蘭泰摻到前線的軍營裏還是不夠放心,不久又決定將前線的最高統帥換成心腹的旗人大臣。於是,他命令大學士賽尚阿率領都統巴清德和副都統達洪阿所部四千五百人前往廣西。鹹豐皇帝賞給賽尚阿號稱“神鋒握勝”的遏必隆刀,以神聖的武器增強這位一品大員的權威。

5月份,賽尚阿接到皇帝的詔命,代替李星沅出任欽差大臣。從大清統治集團的角度來看,鹹豐打出賽尚阿這張牌確是明智之舉。賽尚阿是蒙古正藍旗人,對皇室絕無二心。他曆任內閣侍讀學士、頭等侍衛、哈密辦事大臣、都統、戶部尚書等職,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曾應詔前往天津組織防務,對付洋人,閱曆豐富。此年五十六歲,在位極人臣的官員中算得上年富力強。他已在軍機上行走十年,此年正月授文華殿大學士,位居臣相,資曆頗深,足以服眾。

但是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麵。鹹豐向廣西增派軍隊和大員,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為自己種下了苦果。他從各省抽調兵力,另選將領統帶,勢必造成官兵互不熟悉,難以協調,臨陣觀望,敗不相救。而多名高官同處一地,共辦一事,難免事權不一,互不買賬,彼此掣肘。即便這能確保高官中不會有人背叛朝廷,卻使得前線的戰事沒有勝算,導致官軍在作戰中屢屢失利。官軍作戰不力,賽尚阿還沒到任,洪秀全就率部從武宣突破了清軍的包圍向北挺進,企圖攻打象州。

廣西的清廷大員頻頻向清廷告急。清廷希望湖南派兵出境攻打太平軍。

當時湖南的巡撫是五十八歲的廣東人駱秉章。他身負湖南的守土之責,不想把有限的兵力投入鄰省的戰場。他在6月份上奏說,湖南的駐防軍隻有四千多人,而永州、寶慶、靖州和郴州與廣西毗鄰,恐怕有造反者在湖南內應,所以不能再抽調兵力出境。

湖南官府收到了本省天地會接應廣西太平軍的情報,清廷得到報告後,催促新任提督餘萬清領兵駐紮在湖南與廣西交界之地防守堵截太平軍。清廷命令湖廣總督程矞采奔赴湖南的邊境,也算是一種應急的措施。

這時,清軍副都統烏蘭泰和向榮率部在象州挫敗了太平軍,太平軍南返武宣。

賽尚阿出京之後,在路上接到周天爵的戰報,得知太平軍十分厲害,不敢掉以輕心,便向皇帝奏請增調援兵。同時他感到官軍缺少優秀的將領,兵力再多也是徒然。他向朝廷伸手要人。他想到了祁俊藻向他推薦的湖南新寧人江忠源,於是上奏清廷,請調江忠源趕赴大營。祁俊藻是怎麼得知江忠源是個幹才的呢?原來有一些京官向他舉薦此人,其中之一就是湘陰人左宗棠的哥哥左宗植。鹹豐皇帝批準了賽尚阿的請求。

賽尚阿於6月30日馳抵長沙,統籌廣西作戰事宜,接著於7月上旬抵達桂林。

欽差大臣一到廣西省城桂林,兵力不足的問題就擺在他的麵前。他發現綠營兵都是酒囊飯袋,不是太平軍的對手。他知道,要對付蒸蒸日上的太平軍,廣西的清軍需要大量補充有生力量。於是,他下令增募潮州勇丁。

江忠源接到賽尚阿的調令,毫不遲疑地踏上了前往廣西的征途,走上了博取功名的戰場。

前麵說過,江忠源的這個舉動,就是一部湘軍史的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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