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知道你是代人受過。”
淩菱歪著頭仰視他,半天她笑了,嘴角上揚,小狐狸似的狡黠:“那,你可別揭穿啊。”
她繼續往前走,去解前麵樹上係著的豆漿袋。
林喬木雙手插在校服褲兜裏跟在她身後,他人高腿長,一步頂她兩步,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閑適模樣:“為什麼?”
淩菱隻有一米五幾,在林喬木一米八的視線裏像朵一跳一跳的毛球,讓他想起很久前在《山海經》裏看到一種異獸,狀如毛球潔白無瑕地蹲在大路中央,一旦有人接近,立刻露出猙獰麵孔,殺傷力極強。
淩菱回答的很坦蕩:“為錢啊,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徐菲兒喜歡你,想要討好你,可偏偏把你媽媽趕出學校是由她一手策劃,不推一個替死鬼出來,她的宏願怎麼達成?正好,我需要錢,又不喜歡你,完美替身。”
林喬木故作訝異:“你不喜歡我?”
林喬木嗤笑:“你真當自己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必得是個女生就喜歡你?”
麵前這棵樹的豆漿袋子係的太高,她努力踮起腳尖仍舊夠不著,隻好跳起來去捉,手指從豆漿袋上拂過,落地時腳下一個不穩,向後踉蹌了好幾步。
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腰,止住了她踉蹌的腳步。
“我來幫你。”
那少年的聲音有不合年齡的沉著。
淩菱隻覺得渾身一輕,整個人便被林喬木舉高,頭頂猝不及防地和樹冠親密接觸,製造出唰啦唰啦的樹葉搖動聲,透過樹冠的陽光很烈,劈頭蓋臉地灑下來,一瞬間淩菱不適地閉上了眼睛。
隻是片刻,她睜開眼睛,手指靈巧地把那隻豆漿袋解了下來。
一二三四五……三十六隻豆漿袋,其中有五隻掛的太高,是由林喬木抱舉著淩菱摘下來的。
淩菱終於打掃完了天井的衛生,她對林喬木道一句謝,轉身去洗手池洗手,她的手上滿是濃重的豆腥味,聞上去十分的不潔淨,充滿了令人躁鬱憋悶的世俗煙火氣。
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衝到她的手上,沒有肥皂沒有洗手液,但她仍然仔細地搓著手指。
嘩嘩的水聲裏,闖進來林喬木的聲音:“你看,我們合作的很好。”
淩菱擰小水龍頭,回過頭蹙眉望著他。
林喬木斜倚在她身後的香樟樹上,金色陽光披頭蓋臉,襯的他眉眼風流:“一出戲要兩個人配合才好看,不是嗎?”
是啊,單打獨鬥終究不成氣候,一起合作才都獲利多多。
徐菲兒才是這次驅逐行動的始作俑者,但她偏偏被林喬木的臉所迷惑,於是為討好林喬木,她需要一個替罪羊,而替罪羊就是淩菱。
看上去,林喬木和淩菱,一個是被欺騙的,一個是被傷害的。
但事實在他們看來,卻有另外一麵。
他們知道真相,但不打算明著反抗。
何必反抗呢,被欺騙,被傷害,但同時也從中得利,林喬木的母親得到了新工作,而淩菱得到了金錢作為補償,未來他們能得到的或許更多。
貧窮讓尊嚴低頭,低頭吧,就像格鬥前那一鞠躬一樣,那不代表最後的一敗塗地。
就像他們即將在表麵上裝的敵對,但實際上,卻是與子同袍的戰友。
一陣刺耳的噪聲,校園廣播開啟,播音員徐菲兒聲音甜美:“今天為大家送上一首歌,林俊傑的《背對背擁抱》。”
“話總說不清楚,該怎麼明了,一字一句像圈套。”
“舊賬總翻不完,誰無理取鬧,你的雙手甩開剛好的微妙。”
“然後戰火再燃燒,我們背對背擁抱。”
側耳聽著這歌聲,半天,淩菱突然噗哧笑了:“你說,我們的關係,算不算背對背擁抱?”
明麵上是敵人,背地裏做同誌。這種關係,用“背對背擁抱”來形容,是不是正正好?
林喬木回頭望淩菱,午後陽光太盛,她仰起臉,一隻手遮在額頭上,掩住了小半個麵孔。
他看她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