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到那個名字，馮慕棠渾身仿佛被通了電，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猶豫良久，他終於鼓起勇氣回複了對方的留言：是你發的照片？

時間仿佛過去永恒之久，屏幕中央閃現出兩個字：是的。

馮慕棠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流轉：你到底是誰？究竟有什麼目的？

“盡提些無關的問題！你眼下最想知道的難道不是如何救出你的心上人嗎？”

馮慕棠驚詫不已：“你在監視我！”

對方絲毫不顧馮慕棠的質詢，自顧自地發來消息：“想想看，既然你的心上人能夠在別人的意識牢籠裏建造一個夢的世界，那麼你是否也可以在他的夢裏做夢？”

馮慕棠打字的手僵在半空——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理論上來說，自己可以在白莫諼的夢中做夢，在夢境中創造一個星係。與此同時，白莫諼也在夢中創造另一個星係，兩人可以用某種方法讓各自的星係作相對運動，經過一定時間，兩個星係必然相撞，此時就有幾率形成黑洞。這樣一來，所有的夢境空間，包括意識牢籠就有可能會崩塌，進而白莫諼便有可能逃出牢籠。但這主意妙則妙矣，但由於它來自於“超立方體”，頓時就顯得不那麼可靠。

“你為什麼幫我？”馮慕棠猶豫半天，敲下一行字。

“因為你是我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什麼計劃？”

“想知道嗎？”

“廢話！”

“明天上午十點，青荷茶餐廳。”

“？”

對方沒了音信，剛剛的聊天記錄瞬間消失，果然很符合“超立方體”神出鬼沒的風格。

馮慕棠合上電腦，頓時渾身一軟癱在了沙發上，像剛打了一場硬仗。他心內不禁踟躕起來：雖然自己也期望親自會會這個“超立方體”，但對方的目的尚未可知，如果這次會麵是個圈套呢？貿然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可轉念一想，如果不去，此人的真麵目就永遠也無法揭開。這去與不去之間仿佛隔著條深淵，令他頭疼了好一陣子。

翌日，馮慕棠依舊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來到青荷茶餐廳。抬腕看表，離約定時間還差十分鐘。透過玻璃窗向店裏瞧去，隻見一名身著Polo衫的男子正撅著屁股擦拭收銀台，旁邊兩個穿著女仆裝的年輕女孩一人拿著墩布，一人提著水桶，正有說有笑地清理地麵。

馮慕棠鬆了口氣，裏麵三人應該是店老板和兩個店員，看來“超立方體”還沒到。他眼珠一轉，決定留個心眼，悄悄繞到一旁的公交站裝作等車的路人將餐廳監視了起來。這裏的確是個絕佳的監視點，他能看到店裏的情況，店裏的人卻沒辦法看到他。馮慕棠私心想：先看看這個神秘兮兮的“超立方體”到底藏著什麼貓膩，再作打算不遲。

時間可不打折，轉眼就到了約定時刻。馮慕棠心裏納悶：店裏依舊是那三個人，並沒有第四個人進去，難道自己被“超立方體”放了鴿子？正如是想著，兜裏一陣震動，驚得他冒了一身白毛汗。他懊惱地拿出手機，看到原來是金非魚發來的微信：你他媽腦袋被驢踢了吧？

馮慕棠以為金非魚是在為昨天失約的事情質詢自己，豈料後者接著便發來下一條微信：快離開那裏，你有危險！

馮慕棠狐疑抻起脖子，朝四周張望一陣，卻並未發現金非魚的蹤跡，皺著眉頭回複道：什麼危險？

他驀地想起金非魚已獲得預知能力，四顧一番，心中不免犯怵，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被監視的人。正如是想著，忽然看到一名黑衣男子徑直走入店裏。馮慕棠心中一凜，不由自主邁開步子跟了上去，一邊走心中一邊打算：這家店處於鬧市區，想必對方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亂來。

一走進店裏，那名穿POLO衫的老板便喜氣洋洋迎了上來，用高昂的男音說道：“歡迎光臨，來吃早茶的嗎？我們有套餐要不要了解一下？”

馮慕棠擺擺手：“不，我約了人。”

說罷徑自朝前腳進店的黑衣人走去，一屁股坐在他對麵。

黑衣人是個貌不驚人的眼鏡男，看著裝像個老實巴交的上班族。他一臉懵圈地看馮慕棠坐下，不禁扭頭望了望四周的空座位，謹慎道：“你……有事嗎？”

馮慕棠死死盯著對方，沉聲說：“我人也到了，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黑衣人愣了半晌，幹笑道：“大哥，你認錯人了吧？”

馮慕棠一驚：“你不是‘超立方體’？”

“超……超……”黑衣人結結巴巴地問，“超什麼？”

馮慕棠的一顆心重重落了下去：“對不起，認錯了。”

他起身轉移到旁邊的座位上，心中頓時疑雲四起：奇怪！明明是對方約的自己，為什麼他卻遲遲不肯現身？難道我記錯了時間？不可能啊……

正尋思間，那老板又笑嘻嘻地貓過來，將菜單輕輕放在桌上：“先生，還是買個早茶套餐吧，劃算。”

馮慕棠心中正懊惱，哪裏有閑情吃早茶？粗魯地擺擺手：“不用，給我杯咖啡就行。”

不知那老板吃錯了什麼藥，兀自在馮慕棠身邊坐了下來，臉上依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還是買一個吧！”

馮慕棠突然感覺後脊梁一陣寒涼，扭頭朝對方瞧去，隻見老板嘴角的笑容像縮水一般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陰惻惻，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我們要聊的東西可多著呢，不吃東西怎麼行？”老板陰聲說。

“你才是‘超立方體’！”馮慕棠這才反應過來。

老板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刹那間恢複了笑容，連聲音也變得溫和起來：“微信二維碼在桌上，點完餐按付款就行。”

馮慕棠哪敢怠慢，急忙胡亂點了些東西，付了款。

老板掏出名片遞給他，笑容可掬道：“我叫韓琛，請多多關照！”

馮慕棠嘴裏像含著塊火炭，說不出話來，眼見韓琛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招呼兩個夥計操辦自己的早茶。旁邊那黑衣人就完餐便起身離開了，韓琛送走客人，將門上的牌子一翻，“open”變成了“close”。

兩名店員手腳麻利，很快就準備好了吃食，吃吃笑著給馮慕棠上菜，末了嗲聲嗲氣地說：“輕慢用哦！”

要換作平常，馮慕棠定然很享受這樣的服務，但眼下，不管是老板的笑容還是夥計的殷勤，無不讓他汗毛倒豎。

“你怎麼不吃呢？”韓琛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問。

“我……”

馮慕棠正在想理由拒絕他，手機忽然傳來一聲“叮咚”。打開一看，又是金非魚發來的微信：別吃！找個借口去廁所。

“我肚子痛，”馮慕棠立刻想出一個理由，“衛生間在哪裏？”

“直走右手邊。”兩個店員異口同聲說。

馮慕棠這才看清這兩個店員不但穿著一樣，個頭一樣，甚至連長相也一樣，原來是對雙胞胎。馮慕棠飛也似地衝進衛生間，金非魚像算準了時間一般發來微信：千萬別吃桌上的任何東西，他們在裏麵下了藥。

馮慕棠心中駭惶不已，透過門縫朝桌子那邊瞄去，果然看見韓琛拿著個滴管在飯菜上滴了幾滴不知名的液體。饒是馮慕棠平時冷靜理智，遇到這種情況也不免慌了神，他企圖找個逃生出口，可四下找了幾圈，發現這個衛生間居然是全封閉的。手足無措之下，隻得硬著頭皮走出去，另覓機會從大門逃出去。

韓琛見他出來，臉上又掛上那透著詭譎與古怪的笑容，說道：“你沒事吧？”

馮慕棠幹笑：“沒事。”

兩人相對而坐，韓琛一個勁催馮慕棠吃菜，馮慕棠哪裏敢動筷子，爽性陰著臉問：“我們就不用演戲了吧？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直說吧！”

“嗬，”韓琛冷笑一聲靠在椅背上，“我們的計劃很簡單，就是觀察你什麼時候變異，怎麼變異，變異之後會獲得什麼樣的能力。除此之外，我們對你個人沒有任何興趣，所以你不必這麼有攻擊性！”

“那麼你發的那些照片是什麼意思？又是用什麼手段做到的？”

“照片？”韓琛眯起眼睛，“嚇唬嚇唬你罷了，沒什麼意思。”

“嚇唬我？”馮慕棠冷笑，“那未免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隻是幾張照片而已，費什麼周章？”韓琛訕笑。

馮慕棠立即從他話中聽出端倪，由此得出結論：此人根本不清楚那幾張照片具體有什麼不合理之處，所以他並不是真正的超立方體，而是假扮的！進一步推想，也許秦臻家裏早被這一夥人監視了，但他們漏掉了金非魚家，自然也就對秦臻放大照片發現鏡中神秘人的事情一無所知。

萬幸最大的秘密還未被這夥人掌握。

馮慕棠暗暗鬆了口氣，說道：“既然一切都在你們的掌控之中，那還約我過來做什麼？”

“因為我們還不了解到底是什麼力量成就了現在的你，”韓琛身子前傾，幾乎碰到了馮慕棠的臉，“未來公寓的這股奇特的能量才是我們真正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