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在此之前，馮慕棠對金非魚如何知道混混突襲有過種種假設，唯獨沒想到金非魚居然真的能夠預知未來。但反過來想想，在未來公寓裏自己親曆過的匪夷所思之事難道還少嗎？這麼一想，金非魚死後重生繼而得到預知能力似乎也沒那麼奇幻了。

“讓我捋捋，”馮慕棠捏了捏眉心，“你說你死前看到無臉怪，然後和它融合，重生之後獲得超能力。也就是說，重生的必要條件是人死前必須待在未來公寓的範圍裏？”

“是的，”金非魚回答，“我想這就是公寓7項居民守則的由來。你仔細想想守則的內容，像不像古時候的閉關鎖國政策？我覺得江閔航製定這些守則為的就是避免小區的秘密外泄。”

“所以這跟你欺騙我有關係嗎？”馮慕棠的話鋒又轉了回來。

“當然有關係！本來應該死掉的人被上蒼垂簾又活了過來，還意外獲得了超能力，這就好比一款你本來要退坑的遊戲，突然有一天官方‘庫叉’給你送了條命，又‘咣唧’給你把技能升滿，你說你這時候退遊四不四灑？肯定得振臂高呼‘爸爸萬歲’啊！所以啊，我才設計了這麼個苦肉計，讓那群想弄死我的小混混以為我真死了，從此以後再也不來煩我，這樣我就能好好享受我的新人生啦！”金非魚眉飛色舞地說。

“你還苦肉計？”馮慕棠壓製住想捏死她的衝動，“你苦還是我苦？”

“哎呀，我的好木糖醇，”金非魚展開撒嬌戰術，“全世界最好最甜的木糖醇，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這不是沒辦法嗎？這樣，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任你差遣，敢說個‘不’字，就全身爛瘡，臉部化膿……”

“行了行了，”馮慕棠胃裏一陣寒惡，“以後你離我遠點，我不想再和你這種人有半點瓜葛！”

說罷，他一個帥氣轉身，頭也不回地回了家。

依照馮慕棠往日的性格，他必定要殺到秦臻麵前質問他為什麼明明知道小區的秘密卻瞞著不說。可經過這一係列的欺瞞，馮慕棠的心突然冷下來，再也不想與秦金二人產生任何交集，從此以後，他對他們隻抱有對其他人類的情感就可以了。

可馮慕棠卻不由得去對比自己與金非魚的經曆：同樣是遭遇無臉怪，金非魚是在臨死之際，而自己卻是在身體完全健康的狀況下，結果是她與無臉怪融合重生並獲得超能力，而自己則莫名其妙殺掉了無臉怪。結合洪曉的說法，那對姓陸的雙胞胎姐妹違反第七條守則死在了外麵，雖然後來也重生了，但卻變成了行屍走肉一般的怪物。反觀自己，同樣違反了第七條，可老天爺似乎對自己格外垂憐，甚至還反殺了對手，這也十分令人費解。

思來想去，他總結出一些規律：1.若公寓居民臨死前不違反第七項守則，就必定會看到無臉怪，與其融合重生並且有概率獲得超能力。2.若公寓居民違反第七項守則，也必定看到無臉怪，但無法與其融合，並且雖然能夠重生，可重生之後會變成行屍走肉。3.自己是個特例。

這時候問題便顯現出來：所有居民都被框在未來公寓的七項守則之內，為什麼單單自己如此特殊？

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腦海：難不成……自己已經死過一回？這樣想來，仿佛一切都說得通了。他能夠反殺無臉怪就是因為已經死過一回，且獲得了超能力，這就是他能夠控製無臉怪大腦造成反殺的原因！

可另一個問題接踵而至：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死亡的？

他從搬進公寓那天算起，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一一回想了一遍，推斷最有可能的是自己在拘留所裏遇到無臉怪的那一天。但是記憶中自己毫發未傷不說，甚至還反殺了怪物，除非記憶出現偏差，否則這個推斷就是不正確的。搬進公寓之後沒有可疑事件，那麼之前呢？馮慕棠腦中一個靈醒，突然想起實驗室爆炸那天。事後他去現場看過，實驗室的儀器都被炸得稀碎，就連離爆炸中心甚遠的防盜門也被炸飛，這種量級的爆炸，自己怎麼可能毫發無傷地走出來？再聯想起自己在爆炸瞬間無緣無故進入異空間見到白莫諼的事，不由汗毛倒豎：莫不是自己早在那時已經被炸死，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隻是死前一瞬間的“餘暉效應”？

馮慕棠急忙搖了搖頭，趕走了這個可怕的想法。但爆炸事件的確詭異得緊，令他不由開始懷疑自己搬進未來公寓是否是某種“命定”？如果是這樣，自己的命運是否已被人為地設置好了？

一波接一波的問題擠滿了馮慕棠的腦袋，令他頭痛欲裂。可這麼多的問題，他又不曉得該去問誰。此時一個名字倏然間躍入腦海——江閔航。馮慕棠暗想，此人必定洞悉未來公寓所有的秘密，就是戰鬥力差了點，隨隨便便就被陸家殺掉了。聽洪曉說李柱幫陸家處理了江閔航的屍體，那李柱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麼？可馮慕棠深知李柱必定不會直接告訴他真相，如今隻能暗中調查了。

馮慕棠一頭倒在床上，感覺身心無比疲累。魚缸裏的迷你太陽係散發出迷幻的光彩照亮四周，馮慕棠轉頭朝它望去，私心想著那顆迷你地球上是否也有一個馮慕棠，也在思念夢中之人？想著想著，他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大步流星來到缸前細細觀察，果然發現一件不尋常的事——咦，這缸怎麼短了一截？

早上馮慕棠把盒子放進魚缸內時，手曾經放進缸內過，那時魚缸的高度大概在自己的小臂處，可眼下魚缸的高度大約隻容得下自己的手腕，這種差距絕非是誤差能夠解釋的。

難道空間坍縮了？

馮慕棠不得不思考起這麼一種可能性：迷你太陽係核爆之後會產生核聚變反應，按理來說，核聚變爆發出的能量會使空間膨脹。但事情不是絕對的，如果膨脹率的平方為4，那麼開根號之後就是2，可4的平方根可以是2，也可以是-2，所以核爆也有幾率會使空間坍縮。馮慕棠觀測到的，也許正是空間坍縮的現象。

如果是這樣，那麼讓兩個空間同時產生核爆，並使它們相撞會不會使多個空間坍縮為一個？馮慕棠思路大開，馬上拿起馬克筆在牆上計算起來。

整整一夜，白牆上被寫滿了公式，兩支馬克筆光榮陣亡，馮慕棠這才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有兩個質量不同的行星係統同時發生核爆，質量大的星係會迅速吞沒那個小的，合並為一個更大的星係。但這個星係不會就此靜止，而是會繼續向外膨脹，並且膨脹的速度會超過光速。可膨脹速度一旦超過光速，就會使物體的質量和引力趨近無窮大，最終使時空坍縮成為一個點。

馮慕棠此時才茅塞頓開，原來白莫諼看到的自己手臂上的數字串果真是時間與可能性，但他一直走彎了路，居然想找到可能性為零的時空。但現在想來這種方法簡直不要太蠢，實際上這些數字代表的真正意義是摧毀所有時空，這樣可能性不就確定是零了嗎？

可眼下新的問題就此產生——如何讓兩個巨型星係充分核爆？這個問題困擾了馮慕棠很久，即使他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

馮慕棠一夜未合眼，想著小憩一下醒來繼續思考，誰知一睡就睡了一整天，直到日落時分才醒過來。金非魚與秦臻自知得罪了他，便在一家豪華酒店設了宴，請他賞光。馮慕棠客客氣氣答應了下來，到了約定時間卻並未去赴宴，而是提著電腦來到一家咖啡館上網寫博客。

博客這種上世紀的東西大概也就馮慕棠這種古董還在這麼用心經營了。與他本人的無聊理工男人設不同，他的博客卻是情感充沛，記錄了他從小到大對生活與人性的感悟。當然，在最近的篇章裏，白莫諼占了很大比重，他將自己與後者的共同經曆原原本本記錄了下來，包括眼下兩人遇到的困境。以往的文章他總是設為“僅自己可見”，可日子長了，發現並沒有人來光顧他的博客，於是便將文章全部公開化了。

馮慕棠沉浸在自己的小情懷中，完全不理秦臻與金非魚已經打了上百通電話。寫完博客，杯子裏的咖啡也見了底，他伸了個懶腰，充實的一天劃上了句號。正要關閉電腦，忽然聽到“叮咚”一聲，跟著右下角彈出一個對話框，提醒馮慕棠他的博客有人留言。

馮慕棠心中一陣雀躍：終於有人關注我的博客了?會不會是粉絲留言？我居然也有粉絲了！

點開一看，驚喜霎時被替換為驚嚇。

留言內容平凡地有些無聊：你好。真正讓馮慕棠驚嚇的是留言者的ID：超立方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