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慕棠暗罵李柱等人毫無人性,不過轉念一想,方圓幾百米都看不到金非魚的影子,地上也沒有血跡,他們當然認定自己在撒謊,也怪不得幾人一看到警車就溜得比耗子還快。
“行了,”薛警官說話間就要來撈馮慕棠的胳膊,“原本以為關你半個月能讓你長個記性,誰知道你這麼冥頑不靈,報警電話是給你打著玩的嗎?啊!”
“警察同誌你聽我說,”馮慕棠後退幾步躲開他的爪子,“我的朋友傷在胸口,那可是能危及到性命的部位。現在不去找她,一旦她死了,那可是你的全責!”
“嗬,”薛警官眉間一挑,“你這是在威脅我?告訴你啊,我、不、怕!”
話雖然說得暢快,但馮慕棠已然瞧出對方聲音有些發抖,顯然他也有這份擔心。
果然,稍後薛警官就改了口:“不過,這警報都報了,我自然不能白來一趟。醜話說前麵,如果這次你還敢報假警,那問題可就非常嚴重了!”
薛警官所謂的調查就是去交警支隊調監控。馮慕棠擔心李柱不在他又會碰到無臉怪,同時又擔心自己若不配合調查薛警官必定更加起疑。兩難之時,忽聽一個磁性的男音從遠處飄來:“我跟你們去。”
馮慕棠認出了這個聲音,急忙道:“秦臻,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秦臻衝他攤開右手,露出掌心的藍色玻璃球:“李柱給了我一顆藥丸,還說小魚失蹤了,到底怎麼回事?”
馮慕棠這才放下心來:“這個藥丸你一定要保管好,至於小魚……”
馮慕棠的話被薛警官截了胡:“別說廢話了,去交警支隊調監控,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兩人鑽進警車,薛警官一腳油門,車子差點騰空而起,隨著引擎發出的隆隆聲,這台老爺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溜煙便來到了交警支隊。
簡單了解過情況,一名撲克臉的交警帶著三人來到監控室,很快調出13分鐘前在未來公寓後門附近錄到的監控視頻。
薛警官指揮撲克臉控製畫麵:“再往前點……再往後3秒……對對對,就這兒!”
馮秦二人湊了上去,隻見視頻中播放的正是馮慕棠與金非魚剛剛走下出租車的畫麵:兩人說了些話,金非魚仿佛被馮慕棠的話逗樂了,笑得前仰後合。隨後,兩人就保持這種輕鬆的狀態,一直走到了小區門口。那群小混混在畫麵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不對呀!”馮慕棠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這根本不是13分鐘前的監控畫麵!”
撲克臉斜睨了他一眼,敲了敲屏幕上的時間線:“看仔細了,這就是13分鐘前拍下的畫麵。”
“這是……”馮慕棠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頓了一頓終於有了答案。“對了,這是我和小魚第一次見麵去外麵吃飯,飯後回家時的畫麵,不信你問那家飯館的老板,他肯定記得小魚當時的穿著!”
“啪——”突如其來的金屬撞擊聲從馮慕棠手腕處傳來。他低頭一看,隻見一對冰冷的銬子在自己的手腕上閃著寒光。
“跟我走一趟吧!”薛警官冷冷地說。
半小時後,馮慕棠又坐上了那把咯屁股的椅子——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罪名,同樣的審問他的民警。
“又是你,”女民警執筆的手在報告紙上瘋狂飛舞,語氣卻平淡似水,“是上次吃的苦頭不夠,還是覺得派出所比家裏舒服?”
馮慕棠一言不發,直愣愣盯著賴在右手上吸血的蚊子。
“把頭抬起來,”男民警敲了敲桌子,“像什麼樣子嘛!”
馮慕棠懶懶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有氣無力道:“想怎麼給我定罪都隨你們便,反正我不管怎麼爭辯,你們都已經認定了我報了假警,所以何必這麼麻煩呢?”
“哎你……”男警官是個沉不住氣的,稍微一激就炸毛,“你態度端正點!報假警有功了是吧?”
馮慕棠自嘲一笑,連話也懶得說,爽性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還別說,審訊椅的椅背倒是人性化得很,不多不少正合馮慕棠的頭型。
“坐直了!”女警官厲聲一吼,“知道為了你我們浪費了多少警力嗎?”
“知道,”馮慕棠訕笑,“一個。”
“你……”女警官險些把筆杆捏斷,“抗拒從嚴!”
話剛說完,審訊室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門外進來一名高個子警官,俯首對著女警官耳語了幾句,後者聽完顏色大變,問道:“怎麼回事?”
高個子瞧了馮慕棠一眼,說道:“他朋友給方局打了招呼,然後方局下命令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要警告一下,讓他保證不再犯就行了。”
馮慕棠一聽就推測出是秦臻暗中運作,頓時精神大振,洪聲道:“報告警察同誌,本人男,24歲,彬都大學理論物理研究所研一學生。本人由於學業壓力導致精神出現問題,所以兩次報假警,意圖引起別人的關注。經過警察同誌的悉心教導,本人已認識到錯誤,在此做出深刻檢查,並保證絕不再犯!”
三名警官愣了半晌,心中無不佩服馮慕棠的演技,那表情和頭回看到川劇變臉的人一模一樣。
直到馮慕棠走出派出所時,秦臻已在原地等候三個小時。他一見馮慕棠便迎了上去,原以為對方會說些感謝的話,誰知一開口就嚇了他一跳。
“我要搬家!”馮慕棠雙目無神地說。
兩人一起回到家中,馮慕棠二話不說就開始收拾東西,疊得整整齊齊的內褲襪子像被親娘拋棄的孩子,一股腦被丟進了行李箱。秦臻勸了半天,馮慕棠卻像僵屍一樣重複著機械的動作,渾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半句。一向好脾氣的秦臻可算找到了發火的理由,厲聲喝道:“你這個混蛋,小魚失蹤的事也不管了嗎?”
馮慕棠停下手裏的動作,怒目瞪著他:“她失沒失蹤你心裏沒個A到C之間的數嗎?金非魚是幹什麼的?黑客!大神級的黑客!修改監控錄像這種事誰能做得到?可不就她嗎?你可別再一臉茫然裝無辜了,你和她聯手騙我的次數還少嗎?剛剛一見麵開口就問金非魚怎麼失蹤了,請問你是怎麼在不在場的情況下知道她失蹤了?”
“李……李柱告訴我的。”秦臻的語調中明顯帶著心虛。
“放……”馮慕棠強製性咽下了那個臟字,“李柱根本就不相信金非魚失蹤了,他和警察一樣,認為我在撒謊!所以他寧可說金非魚死了,也絕不可能對你說她失蹤了!”
“有……有事好好說,別……別發火!”秦臻下意識後退一步,仿佛眼前站著一個魔鬼。
“我沒有發火,”馮慕棠冷笑一聲,“作為一個智商遠不如你們,被你們耍得團團轉的人,我有什麼資格發火?”
“對不起,”秦臻委屈吧啦地蜷著身子,像個考了零分被父母訓斥的差生,“最開始我和小魚的確騙過你,但後來……尤其是這件事上,我的確不清楚情況。今天我們在酒吧的時候,小魚趁你不注意給我發來一條微信,要我等下先走,然後等消息。我等了大概一小時,她又發來第二條微信,說一群混混要來抓她,她要消失一段時間,要我照顧好你。”
“等下,”馮慕棠聽出他話中一件極不合理的事,便舉起右手打斷了他,“你是10點半離開酒吧的,然後等了一小時,也就是11點半的時候接到金非魚發來的第二條微信。這不對呀,那時我和她在酒吧街,還沒遇到那群混混。難道她能未卜先知,預測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你腦子轉的真快,”秦臻扁了扁嘴,“我也是在你進派出所的那段時間才意識到不對勁。”
“金非魚到底在搞什麼鬼!”馮慕棠一拳打在沙發上,後者發出一聲悶響以示抗議,“她人在哪裏,跟你說了嗎?”
“沒說,”秦臻搖搖頭,“這回我可真沒騙你。你要不信,我……我……”
秦臻是個死腦筋,一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會產生自殘傾向。隻見他摘下手套,左手對準右手作勢要砍,口裏念念有詞:“你要不信,我就把這手剁了,這你總該信了吧!”
馮慕棠大驚失色,一拳揮出,端端打在他臉上。秦臻一聲悶哼,左手頓時泄勁,“嗖”一聲,一個藍色光圈從他手腕脫將而出,打在對麵的牆壁的掛畫上,給畫中抱著瓶子的裸女打了個碼。
“瘋了吧你!”馮慕棠又朝他肩膀砸了一拳。
“你別走了,”秦臻一邊搓著砸疼的肩膀,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馮慕棠,“我父親剛失蹤,現在又是小魚,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遭遇不測,我真擔心……”
“那條死魚你就不用擔心了,”馮慕棠鄙夷道,“我很快就能把她揪出來!”
“嗯,你也別怪她,我相信她這麼做有她的理由,我們到時候當麵問問她就是了。”
馮慕棠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兩人又聊了一陣,看天已破曉,便各自回房間睡了。這一整天的折騰,馮慕棠覺得自己骨頭快要散架了,所以頭一挨枕頭就進入了夢鄉。這是他最期待的時刻,因為他又見到了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俊俏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