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非魚經過這一嚇，酒總算醒了大半，昂起腦袋對那中年男子說：“不錯，是我爆料的。維拉的潘董事長如今已經進去了，怎麼，你們怕他孤單，想進去陪他？”

“小姑娘，你斷了我們的生路，現在還滿口風涼話是幾個意思？”中年男子森然一笑，“這麼想挨打嗎？”

“小魚，你別衝動，”馮慕棠見情勢越來越危機，便耐著性子勸金非魚，“先找個說辭打發了他們再說！”

金非魚抬起手腕一看：12點差5分。她知道如果5分鐘之後他們還未站在未來公寓的地麵上，那麼即將到來的危險將會比眼前的幾個小混混難應付得多。所以她決定采納馮慕棠的建議。

“諸位，”金非魚換了一副輕鬆愉快的口氣，“料的確是我爆的，但你們公司從根兒上就已經爛透了，非法融資十億，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吧？即使不是我，你們內部也會有人把這件事捅出去。諸位以為這樣的公司能養你們多久？趁早找別的出路不是更好嗎？”

“這麼說來，我們還得感謝你了？”中年男子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不不不，”金非魚笑道，“哥幾個今天不就是來討個說法嗎？”

出人意料地，她雙膝一彎，居然“撲通”一聲跪在了眾人麵前，跟著一個大拜拜到底，洪聲道：“哥，我錯了！”

此舉將眾人弄了個目瞪口呆，一時間現場鴉雀無聲，連中年男子也撟住了舌頭，不知該說什麼好。金非魚見此計已售，不由鬆了口氣。偷偷瞄了一眼手表，見還剩3分鐘：不行，還得加碼！

她用手指沾了些唾液擦在臉上，營造出淚流滿麵的假象，拖著哭腔道：“哥，你不知道，其實我也是個苦命人啊……”

話剛起個頭，忽然聽到左側有人叫嚷：“毛哥，別給這娘們騙了，她收了中信創投的錢！”

叫毛哥的中年男子一聽，立刻紅了眼，罵道：“好啊，原來是對手公司的人，老子差點被你給騙了！兄弟們，抄家夥，把這倆家夥打殘嘍！”

不等眾人動手，馮慕棠一個餓虎撲食將旁邊兩個瘦幹巴的小弟撲倒，隨即對著金非魚大喊：“快逃！”

金非魚也不含糊，爬起來就是個跑，疾風似的從馮慕棠打開的口子中溜了出去，悶頭奔向後門。毛哥也是個利索的，掂起手裏的棒球棍就扔，準頭不錯，剛出手就砸中了金非魚的後背。後者一聲悶哼倒在地上，瞬間就被幾個小弟圍住了。

馮慕棠一個鷂子翻身站了起來，左拍右抓幹倒兩個，迅電般奔到金非魚身邊，一記勾拳將扣住她手腕的小弟打翻，拉起她繼續跑。不料斜裏衝上來幾個身強體壯的，不由分說就往兩人身上撞，馮慕棠一個重心不穩，便拉著金非魚倒在了地上。

毛哥緊隨幾個大漢身後，呲著牙扒拉開人群，掄圓膀子一拳打在馮慕棠臉上，罵道：“叫你再跑！跑啊！”

這一拳來得甚是突然，馮慕棠躲閃不及，隻聽腦中“嗡”一聲，居然昏過去瞬間。恍恍惚惚中，他好像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

“慕棠！”

馮慕棠側首望去，隻見不遠處的路燈下立著一道白影，周身白光彌漫，恍若神祇。而後那影子越來越近，來到他身邊。馮慕棠看清了來者的模樣，情不自禁喚出那人的名字：“莫諼？！”

白莫諼粲然而笑，薄唇輕啟，溫言說道：“是我。你很快就會醒過來，所以我們動作要快！”

馮慕棠聽得一頭霧水，正要詳詢，忽覺一股熱流貫穿全身，跟著身子竟直挺挺地立了起來，奇怪的是自己卻完全沒用力。毛哥身邊的幾個小弟見狀哂笑道：“呦，臭小子還挺……”

後麵一個字尚未出口便成了無主孤魂。馮慕棠一記飛腳快如閃電，一連掃到一片人，幾個不爭氣的連叫“媽誒”，身子飛出去好幾米。毛哥納悶這臭小子雖說身子骨硬朗，但也不至於開掛吧？他不信邪，躡手躡腳貓了過去，意圖從身後偷襲。馮慕棠也納悶為何自己的戰鬥力陡然飆升了幾個量級，正詫異，忽然覺得身後一股陰風颯然而至，自己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掌峰卻率先劈落。就聽“嗷嗚”一聲慘叫，毛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一道紅紅的掌印赫然醒目。

馮慕棠一陣竊喜，旋過身去，卻不見白莫諼的身影。當下隻聽腦海中一個聲音說道：“我暫時控製了你大腦的一部分，你的肌肉組織現在歸我管理。”

“莫諼？這是怎麼回事？”

“下次見麵的時候再詳聊吧，眼下最要緊的是幫你擺脫這群人。”

“好，那就拜托你了！”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不怕死的殺了過來，馮慕棠旋轉騰挪，眨眼間就解決了幾人。他心裏又得意又甜蜜，幾乎忘記了身後還有個金非魚。此時就聽一聲慘叫，幾個小弟退散了開來，各自臉上驚恐萬分，像剛剛經曆了一場天災。馮慕棠朝聲源望去，驚見金非魚跪在地上，殷紅的血液一滴跟著一滴，從她腹部跌落。一名染著粉紅色頭發的小弟“咣啷”一聲丟開手裏的刀，顫聲叫道：“不……不是我，她……她自己衝上來的！”

馮慕棠腦中一道霹靂，想叫卻又叫不出，忽而雙腿一軟跪了下去。隻聽白莫諼道：“我的時間到了，你快去救你的朋友，我們夢裏見！”

話畢，馮慕棠的身體頓時恢複如常，剛剛發生的一切如夢似幻，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愣怔了稍許，馮慕棠終於回過神，強撐起身體，朝那群人大喊：“快叫救護車啊！”

幾個小子已經嚇破了膽，哪肯聽他的話？各自丟下凶器，眨眼間便四散逃離。馮慕棠強自支撐起身體，一瘸一拐來到金非魚身邊將她扶起，鮮紅沾滿手掌，濡濕粘稠。

“剛才表……表現不錯啊！”金非魚慘白的臉上勉強綻開笑容。

“別說話，我馬上送你去醫院！”馮慕棠的聲音抖得像篩子上的稻穀。

“別管我了，”金非魚抬起軟趴趴的手腕，“還差10秒鐘到12點，你快回去！”

馮慕棠剛要爭辯，卻被金非魚搶了話頭：“你知不知道恐怖片裏的配角都是怎麼死的？要他走他不走，活活作死的。你快去公寓找李柱，他可能有辦法救我！”

馮慕棠經她提醒，聯想到那枚幽蘭的小球，說不準此人真有辦法救她。於是將金非魚安頓到馬路牙子上，說道：“你放心，我馬上去找他。”

話畢，他一個箭步奔向後門，速度猶如離弦之箭。但時間似乎比平時更冷血，一秒接一秒流逝，馮慕棠幾乎跑斷了腿，才在最後一秒跨進門檻。好在保安室離後門並不遠，不一會他就看到了熟悉的紅磚房。馮慕棠仿佛和保安室的門有仇，將門拍得山響。不一會，李柱手裏抱著搪瓷缸子不耐煩地走出來：“你有毛病吧？”

馮慕棠用最快的速度將剛剛的經曆說了一遍，李柱聽後也慌了神，急忙穿上外衣，跟著馮慕棠來到後門。此時正值大點名，沿途碰到好幾個居民，李柱叫了他們一起幫忙。其中有個中年女子擔心道：“12點之後離開公寓，真的沒問題嗎？”

李柱笑道：“你們跟我在一起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獨自在外嘛，那就說不準了。”

馮慕棠見他話說得輕鬆，心想必定有貓膩。朝下一看，果然看到他口袋裏閃著藍色幽光。不消說，那肯定是之前他放在自己領子裏的同款藍色小球。原來這小球能同時對多個人起作用，它到底是用什麼做成的？

幾人魚貫鑽出狹窄的後門，各自放眼望去，馬路兩側靜悄悄的，連個鬼影也瞧不見，更別說金非魚了。馮慕棠沿著馬路牙子找了半天，一顆心簡直要從胸腔裏跳出來：金非魚人呢？明明把她放在這裏的！

“哎，”李柱戳了戳馮慕棠的胳膊，“你消遣我呢？”

“她剛剛就坐在這裏，”馮慕棠指了指地麵，“受了那麼重的傷，她走不遠的！”

“人不見了，血跡總會有吧？”李柱斜眼瞧著他，“血呢？”

“我……”馮慕棠滿頭大汗，渾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她沒有按時回到公寓，然後就……”

“你扯什麼呢？”李柱冷笑，“不按時回公寓的懲罰你自己不就經曆過一次嗎？會憑空消失嗎？”

馮慕棠徹底失去了理智。金非魚的胸口被人捅了一刀，就算會走，可這麼短的時間她能走到哪兒去？退一萬步，就算她等不到人自己去求援了，地上總會留下血跡吧？可眼下馬路幹淨得就像女明星的臉，哪有一滴血跡？

正如是想著，前方忽而警鈴聲大作，沒一會一輛警車便停在了馮慕棠身邊，車上下來一名瘦高個的警察，看到馮慕棠就說：“怎麼又是你？”

馮慕棠一看那人相貌不由心道糟糕——這不是上次來的薛警官嗎？

薛警官四顧一番，問道：“剛剛有人報警說一個女的被人捅了，你看到她了嗎？”

馮慕棠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爽性照實說了：“我也在找她。”

“嘿，奇了怪了，”薛警官訕笑，“被人捅了還這麼調皮，玩捉迷藏呢？話說，不會又是你報假警吧？”

馮慕棠冷笑：“我沒那麼無聊。報警的應該是剛剛那幾個小混混，他們的確把我朋友給捅了。我去找人幫忙——身後站的那幾位就是——回來以後我朋友就不見了。”

“等等，”薛警官奇怪地望著他，“你說身後站著誰？”

“我找來幫忙的人，”馮慕棠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就他們……”

他一時間呆住了：昏黑的路燈下，隻見一片光溜溜的人行道，卻哪裏有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