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步果然渾身舒泰,連思路也清晰不少。
就在一分鐘前,馮慕棠衝澡時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也許白莫諼並非在多個空間移動,而是從始至終隻是待在同一個空間內呢?這就解釋了為什麼白莫諼提供的兩組數字用勾股定理計算之後所得的數值那麼相近。可這樣一來,笛卡爾坐標係就不足以解決當下的問題了,現實的時空是有序的,線性的,而夢境的時空卻恰恰相反。天知道在夢裏人的運動軌跡如何測算,時間的流逝如何記錄。
午飯過後,馮慕棠拿出被他踢碎的神像碎片,意圖用502粘好。可惜技術不佳,不是左右手弄反,就是嘴巴少半邊。搗鼓了半晌,他終於放棄了。一咬牙一跺腳——重新買一個!
這個決定對於平時摳摳搜搜過生活的他來說極為艱難,他打開淘寶,搜了一圈神像,發現不但沒有原樣的神像,光看那價格就嚇也嚇死了。再搜了一圈貼吧,總算查到了神像的尊號,原來叫黃父。這是個以鬼為食的神,傳說他麵貌醜陋,身上纏著一條蛇,比鬼還嚇人。
馮慕棠不禁尋思:平常人家均拜菩薩拜佛祖,怎麼鄰居如此特殊,拜了個相貌如此醜陋的吃鬼神?難道他屋子裏鬧鬼?想到此處他背後不由起了層白毛汗,急忙在跳蚤網站搜了個一樣的神像便下了單。
傍晚馮慕棠自己看了場索然無味的電影便回到了家裏,一進家門便察覺出不對。家裏的物品東倒西歪,像是被原子彈轟過。馮慕棠第一反應是遭了賊,正準備報警,轉身卻見秦臻躺在地上,氣息微弱。
馮慕棠大驚失色,轉念撥打120。突然一隻戴著手套的手升了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別……”秦臻氣若遊絲地說,“別打電話。”
馮慕棠狐疑道:“都成這樣了,還逞強!”
秦臻想反駁,但一時間提不上勁,隻得用哀求的眼神望著馮慕棠,希望他能明白。馮慕棠見狀知道事情另有蹊蹺,左思右想,隻能打電話給金非魚。
在金非魚趕來的期間,馮慕棠將秦臻送回他的房間。一開門,又吃了一驚: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隻見裏麵堆滿報紙,牆上貼滿圖片,床頭櫃衣櫃上用馬克筆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馮慕棠粗略看了一眼,屋裏所有的物品都與秦卓釗失蹤案有關。
馮慕棠找了好久才看到角落裏的單人床,秦臻人高馬大,他費了吃奶的勁才將其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有些發燒,便替他脫去手套散熱。可就在馮慕棠碰到秦臻手指的一瞬間,一道藍光從兩人指尖迸發出來,伴隨著貫穿全身的麻木感,馮慕棠被彈出幾米遠,一頭撞在了牆上,失去知覺。
等他睜開眼睛,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朦朧中隻見金非魚坐在自己床頭,見自己醒來,她喜不自已,張開嗓門便喊:“他醒了,他醒了!”
此時另一個人聞訊而來,出現在馮慕棠的視界裏——竟是李柱。後者撐開馮慕棠的眼皮,用狼眼手電晃了晃,微微鬆了口氣,說道:“沒事了,現在可能會有意識模糊的症狀,等一下就消失了。”
之後兩人說了些什麼,馮慕棠一個字也沒聽到,隻覺得腦中轟隆作響,胃裏翻江倒海,但李柱說得不錯,這種現象很快就消失了。等他恢複正常,李柱已經離開。金非魚買了一大堆食物,一個勁往他懷裏塞:“這個好,最適合被電擊以後吃。”
“被電擊?”馮慕棠想起昏厥之前的一幕,“我記得看到一道藍光……”
不等他說完,金非魚便搶過話頭:“是啊是啊,秦臻這臭小子真是不要命了,按摩墊忘了斷電,差點要了你的小命!你看到的,興許就是電流。我在網上看過一篇文章,說有人被電擊時,會看到電流。”
“不對啊,”馮慕棠直起身子,“普通電流是沒有顏色的,我看到的卻是藍色的電光,說明頻率較大,而且帶有輻射性。先不管這個了,秦臻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金非魚點點頭:“還好,隻是有點營養不良,需要好好調理。”
馮慕棠聞言放下心來,想起秦臻房間裏一屋子的報紙筆記,不免有點同情起這個因父親失蹤而變得偏執的男人。但眼下另一件事更值得注意:家裏被大掃蕩之後有沒有丟什麼東西,若是丟了錢財物品,他反而會鬆口氣,但從這幾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尿性來看,很有可能沒那麼簡單。
馮慕棠檢查了自己的財務,一件不少,心中已然沉重幾分。等秦臻醒來,又問過他,才知道家裏的確少了樣東西——一個U盤。馮慕棠忙問U盤裏存了什麼,此時秦臻與金非魚卻開始閃爍其詞。馮慕棠明白了,U盤裏的必定是金非魚口中的“證據”。他與後者有約在先,除非金非魚主動開口,自己便不會再過問此事,於是這件盜竊案便這樣草草畫了句號。
此時回到之前那個疑問:和秦臻接觸時馮慕棠的確看到一道藍色電光,這道光明明是從秦臻指尖發出的,如果是按摩墊漏電,那麼強的電流,隻怕秦臻早就變成了紅燒肉,可為什麼自己被電暈,他卻毫發無傷呢?
這個疑問和秦臻總是戴著白色手套的怪癖聯係在一起,似乎有了點別的解釋,難道秦臻是個能夠自發電的奇人異士?
馮慕棠並不準備把腦海中的這個猜測告訴金非魚,他知道這個該死的女人隻會另編一套說辭敷衍自己。這一男一女不知背地裏做了什麼交易,貫會互相打掩護。看來想要得知真相,還得多費些時日。
馮慕棠一邊與金非魚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一邊如是想著,時間一晃到了夜晚九點。今天他們三人被李柱特赦不必參加點名,兩人歡天喜地,終於可以不用去喂蚊子了。
金非魚生就一副八婆的性格,任何無聊的小事在她眼裏都是驚天秘聞。馮慕棠不幸成了活靶子,被問到男朋友這個問題時,無論馮慕棠怎麼轉移話題,她總有辦法拉回來。
“好吧,”馮慕棠打算繳械投降,“說了你可別笑我。”
“不笑不笑,誰笑誰是小王八。”金非魚吞下一根辣條,繃大眼睛望著馮慕棠,像極了每晚守在電腦前的追劇女孩。
馮慕棠歎口氣,將自己如何遇見白莫諼,如何對他癡迷等等說了一遍。金非魚聽得津津有味,又是感慨又是稱奇。
“所以,你相信你和你家小白白產生了量子糾纏效應?”金非魚一包辣條見了底,又拆了一包。
“嗯,”馮慕棠想到白莫諼,心中難免難抑相思,不由歎氣,“我不止一次夢到他,而且夢境是連續的,這種現象除了量子糾纏好像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但量子糾纏需要兩個人在宏觀或微觀層麵具有某種聯係,可我卻完全想不出我和他在什麼地方見過麵。”
“瘋子!”金非魚往深淵巨口中塞進一大把辣條,“居然喜歡上一個夢裏的男人,電視劇也不敢這麼寫。”
馮慕棠早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不疾不徐道:“他並不是夢裏的幻象,他是真實存在的!”
“好好好,就算你家小白白是真實存在的,我在想,一個人被困在了夢裏會是什麼狀態,你就不怕他會像<盜夢空間>裏說的那樣,進入潛意識深處,永遠也醒不來嗎?”
“不一定,”馮慕棠分析道,“如果思維和意識呈量子形態,那就說明它們隻能存在於高維空間,無法直接對三維層麵中的物質——比如大腦——產生物理影響。除非周圍有高強度的量子場,才能進行跨維度作用。”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比方說,你和你家小白白是兩顆剛剛打出槍膛的子彈,不同的是,你是在2017年被打出的,你家小白白呢,是在2027年打出的。我現在讓你去追趕你家小白白,你覺得你有可能追得上嗎?”
“追不上,因為子彈無法超過光速。”
“對,你在現實中的確追不上。這就是你家小白白被困在夢裏的原因,他即使做了一個一秒鐘的夢,對你來說也是無限長。”
馮慕棠聽出點意思,不禁認真思考起來:“你說在現實中追不上,這我同意。但在量子領域可不一定,因為粒子可以實現瞬間躍遷。假如夢境是個量子場,我完全有可能實現躍遷加速,和他一起回到現實。”
“可別太樂觀,”金非魚陰邪一笑,“也許你家小白白現實中的是個低頭看不見腳的肥宅大叔,到時候你跑都不趕趟。”
“那樣我也喜歡他,”馮慕棠笑道,“隻是要督促他減肥了。”
兩人相視而笑。
忽而笑聲中穿插進一段不和諧音,馮慕棠從桌上拿起手機:“誰給我發微信了。”
金非魚捏著鼻子揶揄道:“老公,我是你的小白白,人家被困在夢裏了啦,你快來救人家了啦……”
話說到一半,卻見馮慕棠臉色陡變。金非魚意識到事情不妙,趕忙詢問端詳。
馮慕棠將手機遞給她,正顏道:“是‘超立方體’,他又發照片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