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慕棠心中一動,朝後望去,隻見一個高出眾人一頭的年輕男子急駸駸地穿過人群站在了金非魚旁邊,又答了聲到。
金非魚像觸了電似的,嘴裏發出類似火車鳴笛的聲音:“我cao,好帥啊!”
馮慕棠不禁仔細打量了下他的房東,心裏立刻對金非魚的審美產生懷疑。
“喂,你這是什麼眼神?”金非魚看出他眼神不善,“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帥?”
“沒有,”馮慕棠轉過臉去,“是很帥。”
隻是我見過比他好看一億倍的——馮慕棠心裏如是說。他心中所想的正是那名奇怪空間中的男子,想到他,馮慕棠不由惦念起來:也不知道他在那個古怪空間裏怎麼樣了,逃出去了嗎?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他一麵。
正尋思,台上的李柱突然露出一抹難以言狀的笑容,朗聲說道:“秦臻,你遲到了,該怎麼辦不用我說了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金馮二人當場傻眼。隻見秦臻雙手攥拳,腮幫鼓成了個球,遲疑良久才沉聲說:“知道。”
話畢,他徑自走上台去,竟當著眾人的麵跪在了李柱麵前。後者嘴角一歪,扯出一抹高潮式的笑容,從懷裏掏出一根皮鞭,“啪”一聲抽在地上。
金馮二人大吃一驚,心裏均懷著同一個念頭:這貨不會當眾表演皮鞭PLAY吧?
果然,李柱第一鞭為眾人展示了皮鞭的柔韌性,下一鞭就直接往秦臻身上招呼。“啪——”,伴隨著秦臻的一聲悶哼,他的白襯衫上霎時多了一條又長又深的血痕。
金非魚驚聲叫道:“我cao,來真的?”
“啪,啪,啪——”
秦臻身上的血痕一條蓋一條,可李柱卻沒有停手的意思,膀子反而掄得更圓了些。最令馮慕棠背脊發涼的是,台下的居民似乎對此司空見慣,偶有幾個說閑話的,其餘的竟隻是低頭滑手機而已。
眼見秦臻再被抽下去隻怕要殘廢,馮慕棠咬了咬牙,大喝一聲“住手!”
仿佛雲中一聲驚雷,眾人的目光倏然彙聚在馮慕棠身上。李柱也微微吃了一驚,但他很快恢複一貫的撲克臉,目光卻異常矍鑠有神,雷達一般迅速捉到了人群裏的馮慕棠。
“什麼事?”
“你……你這是行凶!”馮慕棠被他一盯,心裏不免發毛,但還好聲音足夠洪亮。
“是嗎?”李柱的雙手像慢動作一般抱在胸前,“秦臻,我在對你行凶嗎?”
秦臻勉力抬起頭,擦掉嘴角的血絲,低聲道:“沒有。”
“大聲點!”李柱一聲暴喝。
“沒有!”秦臻拔高了聲音,雙眼目光直逼馮慕棠,仿佛那是他的殺父仇人。
“哈,”李柱怪笑一聲,“很好。有些人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我不怪他。但像秦臻這樣明知故犯的……哼,你都不要臉了,那我幹嘛跟你客氣?”
“哎,夠了吧,人都快被你打死了,嘴上不能積點德嗎?”金非魚也忍不住嗆了一聲。
豈料李柱根本沒理她,自顧自地說:“行了,今天就這樣吧,大家辛苦了,晚安!”
說罷,他像做出了一項壯舉般走下台階,背著手離開了。他一走,居民各自作鳥獸散,隻剩金馮秦三人。
金非魚衝上台去查看秦臻的傷勢,豈料卻被後者一把推開。
“不用管我。”秦臻呲著牙強忍疼痛站起身來。
“哎,我這暴脾氣……”金非魚熱臉貼了冷屁股,胸中一股軸勁衝了上來,一把拉住秦臻的胳膊,“我們倆替你說話,你非但不領情還一副礙著你的樣子,誰給你的臉,啊?誰給你的臉?”
馮慕棠原本已轉身準備離開,一看金非魚要惹事,隻得衝上前去拉架。誰知金非魚隻要牛勁上來便是萬夫莫開,三人拉拉扯扯好一陣,直到被一陣抽泣聲打斷。
“什麼聲兒?”
金非魚狐疑朝聲源望去,隻見秦臻低著頭,手臂被金非魚扭著,眼淚卻撲簌簌落下,砸在地上。
這一舉動讓金馮二人慌了神,金非魚撒了手,眼見一個男人嚶嚶而泣卻也不知怎麼勸,隻能呆立當場。
馮慕棠從口袋掏出一張紙巾塞給秦臻:“你放心,今晚就咱們三個人,有什麼不痛快的你就放聲哭出來吧,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秦臻接過紙巾瞧了馮慕棠一眼,聲若蚊吟地道了聲謝,歎口氣道:“今晚讓你們見笑了。”
金非魚撇了撇嘴:“可算說了句人話。”
兩人攙著秦臻回到家裏,金非魚拿了急救包為秦臻的傷口消毒,馮慕棠則鑽進廚房張羅著煮點宵夜。正忙活著,耳朵裏鑽進一陣竊笑。轉身一看,金非魚靠在門上,掩著口鼻兀自笑彎了腰。
“你笑什麼?”
“沒有沒有,”金非魚直起身子,“我就是覺得,咱倆為了一個男人忙前忙後,就跟古代男人家裏養的小老婆似的。”
“嘁,”馮慕棠淡淡一笑,“無聊!”
“哎,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這裏?”
馮慕棠一時沒摸著她話中之意。
“我指這個小區,”金非魚的目光透出些許古怪,“以前來過嗎?”
“沒有。”馮慕棠愈發狐疑,“你想說什麼?”
“真的沒來過?”金非魚質問似的逼近一步。
“你覺得我在撒謊?”馮慕棠胸中猛地竄出一股無名火,“還是你在套我的話?”
金非魚驚愣了半晌,隨即臉色陡然一轉,嬉皮笑臉地說:“開個玩笑而已,你至於嗎?”
“玩笑?”馮慕棠覺得自己的血液正在逐漸沸騰,“那你記我身份證號是出於什麼目的?也是玩笑?”
金非魚顯然沒料到自己的舉動早已被對方看穿,一時間麵子上掛不住,當即撂了狠話:“就是開玩笑,怎麼的吧,大男人家這麼小家子氣!”
當馮慕棠想再說些什麼時,金非魚已經衝出屋子,“哐”一聲把門拍上了。
秦臻不明所以,拖著傷腿進來問:“出什麼事了?”
馮慕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沒事,鬧了點小矛盾。對了,今天那個保安……他經常打人嗎?”
秦臻垂下頭去,支支吾吾道:“這是小區的規定,不怪他。”
“可是……”
秦臻似乎就怕他接著問下去,忙不迭地打斷他:“夜宵好了嗎?我都聞到香味了。”
馮慕棠看出他有難言之隱,不便再問,於是將夜宵盛出來與秦臻一道吃了。秦臻確實餓了,舌頭似是鐵打的,滾燙的麵條在他嘴裏就像空氣,咕隆兩下就吞進了肚子。
馮慕棠暗暗好笑,連聲囑咐他慢點吃。
秦臻抬起頭,嘴裏伴著食物含混不清道:“真好吃,跟我爸做的一樣。”
馮慕棠笑問:“這房子這麼大,你爸不跟你住一起嗎?”
秦臻突然停止咀嚼動作,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馮慕棠,看得他直發毛。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良久,秦臻才默默搖了搖頭,繼續吞咽食物。
“你的手套很珍貴嗎?一直沒見你摘下來。”馮慕棠決定換個話題,於是指了指他的手套。
“我冷。”秦臻極不情願地吐出兩個字。
馮慕棠見他一副“滾開,別煩我”的架勢,便也無意繼續給自己討沒趣,便溫言道:“吃完碗就放這裏吧,我明天一早收拾。”
說罷便要起身離開。
走到一半,秦臻突然問:“你以前來過‘未來公寓’嗎?”
馮慕棠心頭倏然一沉:“怎麼你也這麼問?”
秦臻馬上垂下頭去:“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眼熟。”
“難道你就不好奇誰還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秦臻到口的麵條突然僵在半空,頓了頓才放進嘴裏:“是你那位朋友吧?可能她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確定隻是眼熟?”
“確定。”
“好。你慢慢吃吧,我去睡了。”
“晚安。”
馮慕棠滿腹狐疑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想這金秦二人一前一後問了自己一個如此古怪的問題,事後卻拚命掩飾,其中必定有貓膩。還有小區裏古怪的居民守則,恐怖的懲罰製度……更令馮慕棠疑心的,是那條來路不明的微信。
這樁樁件件怪事組成一條猜疑鏈,在他腦海裏千回百轉。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沉重,不一會便進入夢鄉。
他沒料到,奇跡便在此刻發生……
“慕棠,是你嗎?”
馮慕棠睜開雙眼,隻見平地上一名男子長身佇立,手裏拿著一麵鏡子,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他朝光源走去,男子的麵目逐漸清晰,這是馮慕棠每秒都在期盼看到的臉。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馮慕棠大步流星地趕過去,不無擔心地問。
“沒有,”男子郎朗一笑,眼中一池秋水泛起漣漪,“隻是有點累。剛剛我也被黑洞吸進去了,還以為死定了,誰知道一轉眼來到了這裏。看到你也沒事,真是太好了!”
“剛剛?”馮慕棠捕捉到他話裏的蹊蹺,“在你的印象裏,我們分開多久了?”
“也就幾秒鐘吧,”男子奇怪地望著他,“有什麼問題嗎?”
“有!”馮慕棠沉聲道,“現實裏,我們已經分開將近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