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母女兩人本來也就是沒多少主見的人,又在憤恨中,三言兩語的,也就讓黃老厥帶上了金光燦燦的信訪這條康莊大道。
三個人就到了縣城,果然這黃老厥非比他人,信訪辦一見他老人家來,立馬就是戰鼓雷鳴,嚴陣以待。
特別是信訪辦裏麵管點事的頭頭,都掏出了電話:“奧,,是嗎,好好,我就來,你們先穩住,嗯嗯。”
打著電話,從他們眼前撤退了,這也就是欺負人家鄉裏人,奶奶的,電話都沒響,他們接的哪門子電話。
那信訪辦下麵的蝦兵蟹將是不能上班隨便跑的,也就隻好硬著頭皮,上來兩個從小調戲良家婦女,扯謊麵不改色的高手,陪他們練了起來。
還沒說到三句話,他們一聽怎麼是告潘書記的,那誰接的住這案子,這兩人都不由的心中感歎,上了黑名單的人就是厲害,一出手就是絕活,看來自己是打發不了。
這兩人就一合計,算了,出個主意打發了得了,不然今天下班都成問題,搞不好還的晚上給他們管飯,安排住的地方。
其中一個就說了:“哎呀,你們是告潘書記啊,你看,人家是領導,我們兩個還是一般人員,也不敢去抓人家啊,幹脆你們上夏縣長那,也不用告了,務工名單都在他手上,讓他再給你們加一個名額,是不是,夏縣長關係多的很,多加你們閨女一個,那就是寫兩字的事。”
哎,你還別說,這招還真管用,史瑰靈他們母女兩人舍身取義的鬧這一攤子事,其實也就是為了一個名額,一聽這話倒還可行,隻是要見縣長,心裏就很有些負擔了。
好在黃老厥是久在這條路上走的,見怪不怪了,說聲:“走,見夏縣長去。”
帶著這母女二人就上樓找到夏於軍的辦公室,說好找也好找,那上夏於軍的門上麵就寫了個夏副縣長幾個大字,這三人很快就到了夏於軍的門口。
三個人,你推我,我推你,都有點不敢敲門,最後還是黃老厥人老雄風在,敲響了夏於軍辦公室的門......
夏於軍最近是縣裏鄉下兩頭跑,忙的是不亦樂乎,剛剛回到了辦公室,就聽到了敲門聲,他也沒起來,也沒喊進來,但門還是被推開了,上夏於軍不得不抬頭看看,又有什麼事情來了。
這一看,就見到了這三個人。
對這種不速之客,上夏於軍一向是很佩服的,特別是這三人打眼一看,明顯是農村來的,這就更讓他佩服了,能夠衝破層層防線,找到自己辦公室來,那都是了不起的人。
可是有一點他是不知道的,那就是信訪辦的革命同誌出賣了他。
夏於軍就笑了一笑,招呼他們幾個:“三位好啊,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那黃老厥看看這母女兩人,見他們扭扭捏捏的,大氣都不敢出,知道隻有自己來說話了。
他上前一步,掏出了身上那壓的皺皺巴巴的煙盒,取出一根夏於軍一輩子都沒抽過的,幾毛錢一包的,叫不上名字的煙,給夏於軍遞了過來。
夏於軍本能的要客氣拒絕,但一看是這煙,拒絕不好,就笑著接了過來,也拿起桌上自己的幾十元一包的煙,取出一根遞給了黃老厥。
黃老厥有點惶恐,雖然他也是經常鬧騰著要找市長,省長,但真正每次見到的,也就是那些一般的小幹部,像縣長這樣的,他還真的沒近距離接觸過。
倒是有一年,一個副縣長,也不知道是誰了,反正是一個副縣長讓他撞到了,他就喊著要告狀,但離人家還有幾十米的距離就被幾個鄉幹部抱住了。
那副縣長就很親切的看著他,對他招著手,一邊對旁邊的幹部說:看看人家農民,多樸實啊,見個我們這樣的領導都會激動。
到底最後黃老厥還是沒靠到人家身邊去。
現在這夏縣長親自給自己發了一根硬煙盒的煙,他那舍得抽,趕忙夾在了耳朵上。
他小心翼翼的問:“你是夏縣長吧?”
他看到夏於軍點點頭,黃老厥就指指這母女兩人說:“我是為他們打抱不平,來告狀的。”
夏於軍“哦”了一聲,再次點點頭,聽他繼續說。
黃老厥看夏縣長很親切,也沒什麼架子,讓他心裏有了很多底氣,他就說:“我們是雲嶺鄉的,她叫史瑰靈,她是她女兒,叫含芳,我們要告鄉書記潘寒馮。”
夏於軍一直在認真聽他的話,因為這黃老厥說的不是普通話,那當地的方言要認真聽才聽的清。
現在一聽是告鄉書記潘寒馮,夏於軍心裏就是一緊,說不上是憂慮,還是驚喜。
憂的是這姓潘的靠山太強,自己未必管的了,喜的是自己潛意思裏就想讓他出點事情,那狗東西,不整下去,自己的心裏不爽。
夏於軍表情不定的緩緩問:“是告潘寒馮?他怎麼了?”
問完話,他就看到了那母女兩人表情扭捏,臉色羞慚,一想,肯定是生活上的問題,他的心裏也就有了一些失望。
這種事情現在都不是大事情了,要是能揭發他個貪汙什麼的,說不上還頂點用,生活問題,鬧騰不起來。
黃老厥在路上已經是詳細的問了史瑰靈,雖然人家不可能把那細節告訴他,但至少大概的情況他是已經很清楚的。
現在見夏於軍問,他也知道這兩母女是沒辦法說出來那醜事情的,他就越俎代庖的,給夏於軍來了個竹筒到豆子稀裏嘩啦一點沒保留說了出來。
夏於軍起初還是很平靜的在聽,但聽到後來已經是眼射怒火,麵掛寒霜了。
他那陰沉,冷酷的表情到底還是讓黃老厥看到了,黃老厥沒有見過一個剛才還和藹可親,慈眉善目的人,怎麼還會有這樣一副表情。
黃老厥有些神色不安了,說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來,最後就呆呆的不敢說話了。
夏於軍在憤怒中沒有覺察到黃老厥已經停止了敘述,他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起,怎麼打擊潘寒馮了。
前幾天他不斷告誡自己忍一下,自己來的時間不長,根基未穩,不要結怨的話,現在他都忘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道德觀,也或者是他與生具有的,還沒有被官場侵蝕的正義感和良知,讓他對潘漢年有了深刻的仇視。
他雖然一直沒有看這對母女,但他的心裏已經決定要為她們出這一口惡氣了,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是自己會直接麵對皇縣長,哪怕是自己丟掉官位,也一定要除掉這個人渣。
終於,過了很長時間,夏於軍陰狠的問道:“你們有什麼打算,到法院或者縣上紀檢委告他嗎?我可以送你們過去,一定給你們一個公道。”
然而,他失望了,因為他看到了史瑰靈和她女兒含芳驚恐和羞愧的表情。
史瑰靈第一次開口說話了:“夏縣長,我們不告,我閨女還沒結婚,我們以後還要在雲嶺鄉過活,這傳出去丟死人了,我們就沒法做人了,那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說完,史瑰靈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那黃老厥也連忙說:“夏縣長,她們家很困難,閨女也就是想要一個務工指標,要是可以的話,夏縣長看能不能把閨女加上。”
夏於軍就感到了一種悲哀,一種說不清是因為什麼,也說不清是為誰,而產生的悲哀。
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沒說話,是的,也許他們說的對,他們以後不能生活在鄉親們的鄙視和辱罵中,而且,就這件事情來說,告潘寒馮一個什麼罪呢?
詐騙?但不是為錢啊,最多是個騙煎,也不知道法律有沒有這條。
夏於軍猶豫了好久才說:“加個名額是肯定沒問題,我可以答應,你們還有什麼要求。”
這三人一聽,可以加個名額,竟然都麵露喜悅之情,夏於軍一看如此,也隻好心中歎口氣,取出了一張表格,讓含芳現場填寫了。
送走他們三人,夏於軍一直臉上都沒有一點笑容,他不時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裏在疼,也一直在咬著牙齒,一定要好好的設計一個套子,整掉潘寒馮。
過了幾天,縣上就突然接到了省,市兩級的文件,把環保,排汙和汙染問題做了嚴格的規定。
要求各縣先進行自查,發現問題立即停產,可以整改的立即整改,不能整改的馬上關停,省市兩級政府會在一周後成立檢查組到各地抽查,發現還有問題的縣,鄉,一定要追查責任到具體人。
夏於軍一看文件,就知道是來真的了,他最近對上級文件的研判能力已經很有提高,知道這和計劃生育一樣重要,已經提升到一票否決製了。
夏於軍也就不敢怠慢,除了對重點汙染企業關停整改以外,還和皇縣長一起,專門的召開了一個環保會議,相關企業的領導人,還有相關鄉上的主要幹部,都參加了會議。
會上皇縣長也是說的很紮實,那個地方有問題,是國企的企業,領導撤職,是民營的企業,大額罰款,企業所在鄉,鎮的領導也要受到連帶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