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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太過偏執的人大多不會太快樂,懵懵懂懂才是幸福的最好選擇。

趨利避害也是人的本能,陳初將此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天從貝思遠的公寓回校後,她沒有執著追問,更沒有揪著不放,那夜發生的事如過眼雲煙,每天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就如她在陳未房間發現何婧的病曆之後,好幾夜沒有睡好覺,也沒有想過拿著病曆去追問何婧為什麼生病了也瞞著自己,就怕影響她的身體和演出狀態。

想說的別人自然會說,不想說的,無論你怎麼追問,都得不到結果。

這事,有過一次就夠了。

至於貝思遠,他與陳初秉承著同樣的理念,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絕口不提,依舊像往常一樣關心她,無論加班到多晚都記得給她電話。知道她想看新上映的片子,早早地買了票。

可惜她計劃的科幻大片並沒有看成。

去西西裏演出的何婧提前回來,原本要上課的陳洪恩擅用了職權,找了另一個老師代課,陳初在傍晚就收到母親召喚,剛下課,父親的車已經停在教學樓下。

陳洪恩是博陵大學教職人員,按職稱在博陵大學教師公寓有分配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何婧仍舊覺得擠,又覺得學校人多吵鬧,便在新洲郊區買了一套兩層的小別墅。

陳初剛踏進家門,還沒來得及換拖鞋,便聽見何婧的聲音:“陳初,去把你的琴拿來。”

她一愣,覺得不可思議,可轉念一想,這才是母親的本色不是嗎?要是她讓陳初坐下來喝些湯多休息不要老練琴,自己才真該惶恐。

陳初低眉順眼拿了琴,飯還沒吃就開始拉,Ave Maria剛起了個頭,就被何婧打斷:“換《雲雀》。”

陳初回頭看她,雖然她妝容精致,卻掩蓋不住滿臉的浮腫與疲憊,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好了,出門在外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藥。陳初這樣想著,手中的琴弓也跟著動起來。她已經有好些天沒有拉琴,偶爾母親在電話裏要“檢查作業”都被她用室友在睡覺搪塞過去,《雲雀》需要穩健的快弓功底,需要靈活的弓法技巧,她才開了個頭,何婧的眉頭就微皺,第二小節一開始,已亂了弓法陣腳。

最後還是何婧喊停:“陳初,每天兩個小時的琴都白練了,你這是越拉越倒退。”

陳初不反駁,垂頭喪氣地聽著訓,若是平時,何婧最多數落幾句就讓她回琴房練習了,但今天也不知道何婧怎麼那麼生氣,見她不出聲反倒提高了聲音:“你怎麼就這麼愚鈍,多少人上門求著拜師我都不教,我這輩子就剩這麼兩個學生,一個無知愚鈍,一個又不爭氣……”

她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無知愚鈍的那個去開門,巧了,門外站的是不爭氣的那個,見到對方,兩人都愣了。

“你怎麼來了?”

“何老師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吃飯。”他壓低了聲音,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偷偷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頭,“又被罵了?”

兩人堵在門口,還是陳洪恩從身後出了聲:“陳初,你擋著門讓思遠怎麼進?”

雖然貝思遠已經不在何婧這裏學琴,但兩人的師徒情誼還是在的,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來家裏拜訪,雖然每次來何婧都是板著臉,沒什麼好臉色。大多時候貝思遠上門拜訪都會和陳初通個氣,畢竟兩人還處於地下戀階段。可今天陳初並不知道貝思遠要來,而且今天何婧明顯有些反常。

陳初內心的疑惑更甚,這幾年,何婧對貝思遠的態度始終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向來沒什麼好臉色,像這樣主動打電話叫人過來的情況從未發生。

陳家秉承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一餐飯下來隻有輕微的碗碟碰撞聲,誰也沒開口說話。陳初一肚子疑問沒人解答,抬頭看著坐在對麵的貝思遠,見他心無旁騖地吃飯,也隻好將問題與飯菜一起嚼了嚼吞咽下去。

吃完飯後貝思遠和何婧進書房談話,門沒有關上,陳初隱約聽見了一些。

翻來覆去仍舊是那個老話題,陳初聽見母親憤怒質問著貝思遠:“你練了這麼多年琴說放棄就放棄,你對得起我,對得起你母親,對得起你自己嗎?”

貝思遠背對著門,依舊站得筆直,陳初隻聽見他低沉的嗓音:“何老師,對不起。”

陳初不願再聽下去,起身和父親打招呼:“爸爸,我明天還有課,回學校了。”

陳洪恩點點頭,送她出門。

陳初回頭望見父親微微夾了白絲的頭發,問:“爸,媽是不是……”終究還是沒將病曆的事情問出口,“媽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事?很少見她這麼暴躁……”

陳洪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避重就輕道:“你媽是心情不好,出去演出被諷刺名師出劣徒,後繼無人。”

早些年何婧是何等意氣風發,嫁了博陵大學教授,生了對龍鳳胎,事業也是步步高升,兒子陳未更是出息,小小年紀頗有其母風範,每每提到何婧誰人不羨慕。誰曾想後來發生那樣的事,何婧消沉頹廢了一段時間後,又重新振作培養女兒,可陳初實在不爭氣。原本說不收徒的何婧終於開山收徒,將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愛徒貝思遠身上,帶著他四處訪友,為他開拓門路,在博陵的幾場重要演出也讓貝思遠上了台。業內大多都知道小提琴家何婧有個青出於藍的徒弟,可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在全國大賽決賽前夕退賽,流言四起,有說他怯場的,有說他壓力過大而崩潰的,但誰也不知道真正原因。

包括何婧,包括陳初。

陳初離開家後並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去了人民西路的酒吧街。

咖啡店的工作丟了之後,唐樂又換了份工作,在酒吧當調酒師。

陳初並不喜歡她的新工作,甚至是擔心的,在酒吧那樣龍蛇混雜的地方,唐樂一個女孩子在那裏工作終歸是不好。但她說了自己的擔憂後,唐樂倒是笑了:“估計全世界也就你把我當成女孩子,唐信說,有時候看著我,都想叫一聲哥哥。”說到唐信,她又歎了口氣,聲音消沉了一些,神色黯然,“被我打了那一巴掌,現在和我說話都帶著氣。”

終歸是姐弟倆,骨子裏的倔強一模一樣。

出租車在酒吧街停下,陳初找到了唐樂工作的地方。

時間還早,酒吧裏的人並不多,陳初一眼就望見吧台的唐樂。天氣已經逐漸轉熱,她穿了黑色的T恤,戴了黑色條紋棒球帽,遠遠望去,有種雌雄莫辨的帥氣。

酒吧客人並不多,但唐樂吧台前卻有好幾個女客,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有個還是青澀的學生模樣。陳初一開始還擔心唐樂在這裏會被客人調戲,但現在陳初開始為她的客人擔心,也不知道她低聲和她們說了什麼,幾個女孩子都笑得前俯後仰,唐樂也歪著嘴角笑,燈光下她的笑有些邪魅。

陳初走近吧台,唐樂剛調好了一杯紅紅綠綠的酒,見到她,驚訝道:“現在幾點,你怎麼在這裏?”

相識這麼多年,周遭的人都知道何婧每夜查崗的事情。

陳初撇撇嘴:“我媽剛從國外回來,晚上要倒時差,可沒時間給我電話。我今晚要好好放縱一把。”她心裏有事,卻不知怎麼抒發,看著那酒顏色挺好看,也要來一杯:“你又仗著美色欺騙小姑娘。”

“哪有,都是我在咖啡店的客人,知道我換了工作,來捧場。雞尾酒後勁足,你不會喝酒,我給你倒杯檸檬水吧。”

“不行,我要酒,現在我是客人,你憑什麼不給我酒喝。”

陳初今日有些反常,但唐樂對她向來縱容,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看她一股腦報了好幾個名字,急忙抽回酒牌:“你喝得完嗎?”

“你剛上班,我得為你創業績,你放心,我喝得完,慢慢喝。”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臉坦蕩。

唐樂顯然高估了陳初,陳初也高估了自己。

她壓根沒想到,那些名字可愛顏色鮮豔的酒後勁會如此足,兩杯下來,她眼前的世界已開始迷亂。她看見唐樂擔心地用手在她麵前揮了揮:“你還好嗎?”陳初被她晃得頭疼,急忙伸手攥住了她的手:“別動,我暈。”

“別再喝了。你先休息一會,我和老板說一聲,先送你回去。”

陳初不想麻煩唐樂,又實在暈得厲害,隻得扶著牆,微微靠著:“不用,我給貝思遠打電話。”

唐樂手中動作一頓,說好。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唐樂才閑下來,意識到往常性格總是大大咧咧的陳初今天明顯不對勁,“發生什麼事了?”

“我媽媽生病了,甲減。”

甲狀腺功能減退,雖對生命沒有嚴重威脅,卻無法根治,需要終生服藥,患者會出現體重增加、記憶力減退、嗜睡、反應遲鈍、心動過緩等症狀。

這是她看到病曆後從網上查到的資料。

這對普通人來講已經嚴重影響工作,對何婧更是致命的一擊。陳初也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麼近段時間越發焦躁,恨不得她一步登天,又不停給貝思遠施加壓力,希望他能重新拿起琴,除了害怕後繼無人,更是不想自己一輩子的心血毀於一旦。

隻是,她沒有天賦,也沒有熱愛,終究要讓她失望。

這並不是第一次。

陳初自小便不喜歡小提琴,她更愛電影、漫畫書和電視劇,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遠比音樂有趣得多。但何婧顯然不這樣認為,於她來講,除了音樂與學習外,別的都是玩物喪誌,陳未、貝思遠都能做得很好,為什麼陳初不行?

兩人也曾有過激烈爭吵,何婧清晨五點將她從被窩揪出來練琴,陳初第一次對她崩潰嘶吼:“為什麼總以對他的要求來要求我?我做不到他那麼好,我承認我是廢物可以嗎?”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何婧的眼淚,最傷心絕望時也不曾落淚的人在那一刻卻哭出了聲:“那你能讓他回來嗎?如果可以,我永遠不會再逼迫你。”

陳初看著她,竟生出一股寒意。

自那之後,她極少再違背何婧的心意,唯一的一次是高考填誌願,她當時選擇音樂係,老師卻有些遺憾:“我以為你會選擇戲劇文學,你當初為校慶表演寫的劇本真的很棒。”陳初的確熱愛寫故事,那是她心血來潮所寫的,卻沒想到老師印象如此深刻,她腦子一熱,當即改了誌願,換回的是與何婧一周的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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