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博陵大學副校長陳洪恩和著名小提琴家何婧的女兒,陳初將紈絝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早些年何婧關注力不在她身上,見她朽木不可雕倒放鬆對她的要求。這幾年,何婧對陳初的要求反倒越來越高,簡直到了要掌控她一舉一動的地步:每個周末都必須回家;每天必須練琴兩小時;晚上十點鐘必須回到寢室;每天必須背二十個英語單詞;不許做影響學習和練琴的事。
何婧對陳初的要求嚴格到近乎苛刻,縱然不滿,陳初也從不與之爭辯,盡力讓母親滿意和安心,隻是無論她怎麼努力,終究無法達到何婧的要求,隻能將小時候陽奉陰違那一套搬出來,反正早已輕車熟路,遊刃有餘。
偶爾陳洪恩也勸過妻子:“是不是太嚴厲了?別給她太大壓力。”
“她看起來像壓力大的樣子嗎?我這麼嚴厲她都這樣,我要對她放鬆,真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鬼樣子。”
陳洪恩想想也是,陳初簡直不像自己與何婧的女兒,平庸、不起眼,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愚笨,這些年的栽培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成效,若能夠大器晚成也好,便沒有再幹涉妻子管教。
父母在她身上寄托了多少厚望,陳初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自己現在急需睡眠。
從警局回校的路上,出租車拋了錨,她在雨中等了許久才攔到車回學校,回到寢室洗漱完畢已經過了零點,精神與身體同樣疲倦,連傷口都沒處理,匆匆洗了澡就上床睡覺。或許是想起了陳未,或許是這一夜的奔波,陳初睡得並不踏實,一夜反複醒了好幾次,最後還是電話鈴聲將她從噩夢中喚醒。早前在警察局她給貝思遠打了十多個電話他沒接,回到寢室後她累極了也忘記給他發個短信,導致他看到未接來電嚇了一跳,也顧不上是深夜,急忙給陳初回了電話,說他下午去開會,手機調成了靜音,並沒有聽到電話響。
窗外的雨漸漸收勢,貝思遠的聲音沙沙的,帶著微微的疲倦。原先在雨中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刻險些爆發,她想對著電話大吼“你知道不知道我剛剛多狼狽倒黴,可你卻不在我的身邊”。但她知道,就算她說了,貝思遠也不能逆轉時光回到那一刻出現在她麵前。他總是在忙,忙做方案,忙看郵件,忙出差,一切都是工作。所以她說,沒什麼,隻是打不通你電話,有點著急。
“我很快回來。”他在電話裏這樣說,一如既往的溫柔,“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
這一次,陳初沒有克製住:“可是我想你。”
“我很快就回來,很快。”他又重複了一次。
掛了電話,陳初仍舊睡不好。她想念貝思遠,可閉上眼,黑暗中卻晃來晃去都是那張帶著黑眼圈的可惡的臉,陳初暗暗罵了句見鬼,翻來覆去到破曉才沉沉睡去。
還沒來得及做夢,她便被人輕輕地晃醒。
天還未完全亮,寢室一片灰蒙蒙,她剛睜開眼,便看見床沿邊冒出個腦袋,烏溜溜的眼睛正與她對視,她下意識一巴掌拍了過去,清脆的一聲“啪”。
陸淼淼瞪大眼睛看著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陳初也在看著自己的手,不可置信。
雖然陸淼淼大清早把自己弄醒很可惡,但畢竟打人是自己不對,陳初坐在床上,道歉的話卡在喉腔裏,怎麼也說不出口。
陳初頭疼得很。
誰曾想往常碰一下都要嚷嚷疼的陸淼淼竟也沒吭聲,與她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才不自然道:“我從家裏帶了早餐來,你吃不吃?”陸淼淼與陳初同是博陵本市人,當大家都在吃著食堂路邊攤和外賣時,陸小公主每隔幾天就有司機為她送來家裏廚子做的堪比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大餐,她又大方,時常邀請同學共享。
當然因為陳初與她關係糟糕,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從未發生過。
問完之後,見陳初一臉見鬼的表情陸淼淼惱羞成怒了:“別以為我是特意帶給你吃的,是家裏廚子做多了,吃不完。”
陳初看她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第一次覺得,其實陸淼淼也沒有那麼討厭,連帶她穿的粉紅色連衣裙也變得順眼些了。
“你要不要處理一下傷口?我帶了藥。”陸淼淼又別別扭扭加了一句,“會留疤,很醜。”
陳初摸了摸昨夜被撓了幾下的脖子,傷口已經不是那麼疼,再一次謝絕了她。
隻是被她這麼一鬧,又臨近早課時間,室友們也起床了,這覺是別想再睡了。大三的課程排得滿滿的,陳初撐著沉重的腦袋上了四節專業課,走出教室已經頭重腳輕走路打擺,暗罵自己早上裝什麼有骨氣,放著豪華早餐不吃,餓得現在直發暈。
在去食堂的路上,陳初又接到何婧電話:“你以後周末不用上課,跟著我去樂團,我和許老師講了,讓她給你加個位置。”
陳初一聽就崩潰了:“媽,我這水平去星海樂團,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
何婧說:“你也知道丟人,為什麼不好好練習?別人的學生都爭氣,我何婧連一個拿得出手的學生都沒有。”
何婧估摸著是在哪裏受了刺激,一生氣就找陳初撒火,她不吭聲聽著何婧說,果然過了一會兒何婧便想清楚了:“算了,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也丟不起那個人。”
她說完略為惆悵地掛了電話。
陳初知道,她的怒氣不止因為自己,還因為貝思遠。
陳初和唐樂已好幾天沒見,她的到來讓唐樂很高興,但看到她脖子上的抓痕,笑容立即凝固:“這是怎麼回事?”
陳初摸了摸:“還能怎樣,不是和你說了嗎?”
“你隻是和我說,和幾個HT的粉絲起了衝突,沒告訴我和人打架還被抓成了花貓。”唐樂冷冷瞥了她一眼,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藥與棉簽。
“哎呀,我沒事。”
唐樂也不說話,低頭幫她處理傷口,藥水與皮膚接觸有些刺疼,陳初微微縮了一下脖子。鄰桌是兩個與她們年紀相仿的女孩,見狀交頭接耳,聲音卻一點不小:“啊,原來他有女朋友了啊!”
“肯定是,兩人那麼親密。”後者失望地附和。
陳初哭笑不得,手輕輕搭在唐樂肩膀上:“小樂子,看,又被誤會了,要麼你就從了我吧。啊……疼,我不亂說了,你輕點。”唐樂長得高,又瘦,眼睛狹長深邃,鼻梁直挺,本就是比較英氣的長相,加上她一頭深栗色的利落短發,聲音又低沉沙啞,就像從漫畫和韓劇裏走出來的花樣美男,被誤認成男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每次陳初與唐樂出去,兩人親密舉動總被誤認為男女朋友。唐樂性格也坦率,不拘小節,有時候被叫“帥哥”也不生氣。她在這咖啡店打了兩個月工,有不少女孩是為她而來,她不刻意去糾正,任著她們誤會,為咖啡店創收。
倒是陳初看不下去,每一次出現都要摔了幾個女孩子的玻璃心,叮叮當當碎成一地。
今日並非節假日,下午的咖啡廳略微冷清,隻有音響裏低回婉轉的小調和輕微的碗碟碰撞聲。兩人認識十多年,對彼此的了解都透徹,陳初每每暴飲暴食,一定是心裏有事。
“你這是……”
唐樂剛開了個頭,就被陳初一聲歎氣打斷:“唉,你不知道,我昨天多倒黴!”正想大吐苦水,又覺得此事說來話長,這會兒她還在上班,還是等她下班後再說好了。
誰會想到還沒下班,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