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法語日記本中的秘密
那天,我從白城放寒假回家的第一天中午,當我跟母親試探性地提到法國人、養女這兩個關鍵詞時,母親大驚失色,竭力否認,還要找造謠的人算賬。
我心有疑慮,但馬上想法子先安撫了她,隻說是下學期我要在學校的話劇社表演一個養女的角色,所以先找身邊的人練練,找找靈感。
母親將信將疑,意味不明地望了我片刻,鬆了口氣笑道,“你這個丫頭,就是調皮!”
中午的那餐飯,我們都吃的心事重重。
沒過幾天,先是遠山俱樂部的球友遲清朗通過微信聯係我,“喜雨,我那在外語學院的同學回白城了,她確實是學法語的,說可以幫忙。不過她寒假結束就會回北京的學校。”
“那我年後提前幾天到白城去,麻煩你先和她說下,到時我去找她。”我發完消息,想想又補充了一條,“謝謝清朗老弟!”
我很感激遲清朗,想想我比他大五六歲,也應該叫他老弟。
而遲清朗不動聲色,隻說 “我先將她的聯係方式給你。”
……
等我與遲清朗才說完,手機響起來,我看了顯示地為來自白城的陌生手機號碼,心中意念一動,從包裏掏出雷先生的那張名片一對照,果然是他的來電。
“喂,你好?”
“你好,喜雨小姐!寒假生活還愉快吧?”
雷先生禮貌而客套的問候,但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雷先生,我問過我母親,她否認了我是養女的事。”我直接開門見山。
“哦?那日記呢?”
“我找到朋友翻譯了,不過她在白城,等過完寒假,我再回去找她。”
“好。喜雨小姐,你什麼時候白城,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安排人來接你。”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回。”
“那好吧。”雷先生頓了頓,又說道,“喜雨小姐,其實你的養母否認了你的身世,其實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具體你看懂了日記本的內容,你就明白了。”
雷先生意有所指的話,讓我的心裏又懸了起來。我開始迫不及待地想了解那法語日記本中的內容,又苦於身在小鎮裏。
整個寒假,我都在焦灼不安中度過的。我既興奮又害怕。
興奮的是平淡的生活裏有了一段戲劇性的插曲,我竟然有傳奇身世,雖然不知道真假。
我隱隱的期待它是真的,又害怕它是真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的未來是不是會大不一樣?會有什麼在等著我呢?
同時我也害怕這壓根就是一場不懷好意的大騙局。
我默默的焦慮,也不知道和誰說。父母親人是不好說的,當一切還沒確定,不便去刺激他們,要是騙局,將他們也拖下水不太好。
其它朋友……算了,別人聽了會覺得我異想天開,得了妄想症,勸我去看精神科吧。
我想到了秦樓。雖然每次見麵之後,他從來不再單獨與我聯係,但我還是想多說說話。我多麼想告訴他,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啊,想聽聽他的建議和想法。
大年初一,淩點一過,我立即在微信上第一個給秦樓發去了新年祝福。
第二天早上,我所有發送祝福的親友都逐一回複了,惟有秦樓沒有回音,初二、初三依然沒有回我。
我悲傷的發現,在我的世界裏,秦樓是一個我很熟悉很親切的人。但或許在他的眼裏,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同學而已。
我還曾想著對他傾訴無人可說的心事,突然越界隻會將他嚇著吧。
另外,我敏感地察覺到自己產生對秦樓傾訴衝動,還有一個有些猥瑣的心理,我要放出信號,我也有可能是與曾可人那樣的富家小姐,與他門當戶對……
這是多麼可笑的一廂情願啊。
初四,秦樓的回複終於姍姍來遲。
“謝謝。新年一切如意。”
他的祝福,和他的人一樣,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我也意冷,回了個微笑。都再無下文。
心情複雜地盼到寒假即將結束的前幾天,我找了個兼職工作需要的借口,提前回白城的學校。父母親與姥姥麵有憂色,但未多說什麼。
他們知道我從小懂事,上了大學後,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兼職掙的,過年過節還有餘力給家人買禮物。
一到白城,我立刻聯係了清朗學法語的那個同學淳子。
淳子模樣清秀乖巧,是清朗的同學,也是她小學到中學一起長大的鄰家小妹。
她除了初見我時,目光挺銳利的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還算熱情。
我說明了來意,讓她幫忙看日記本裏的內容,然後把內容一頁一頁的複述給我聽,說按翻譯兼職的標準給她付酬。她不同意收兼職費。
“清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既然答應了幫忙,就不能再收取費用了。”
我隻好請她吃了幾餐飯,同時送了她一套與兼職費用相當的護膚品。
她收過護膚品,望著我笑笑,欲言又止。
我們在咖啡廳的角落裏坐了近兩天,淳子將日記本裏的內容都幫我做了口頭翻譯。
我一點一滴的聽著,心裏掀起了滔天大浪。
“喜雨姐,你認識這日記本的主人嗎?”淳子問我。
“裏麵的愛情故事真是淒美:一個漂亮的法國女人,與留學法國的中國男子相愛,不遠萬裏跟著他來到中國,戀情卻遭到了這名中國男子家族的反對。男子家世顯赫卻複雜,他迫於家庭壓力,回家同家人溝通,讓已有身孕的她在外麵暫時等待。但她等了半年多,直到獨自生下了女兒,他都沒再出現。她傷心不已,隻好將孩子送給一名中國人家,獨自回了法國。”
“我不認識。是一個朋友托我找人幫他翻譯的。”我說道。
日記本裏所記敘的與雷先生所說的內容相符,安娜在等了溫家大少年溫牧很久都沒等到後,也曾主動去找他,但被擋在了溫家豪宅的門外,溫牧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兌現承諾,甚至回避與她的再見麵。
安娜送養了孩子,傷心地獨自回到法國,寫下這本日記,抑鬱得病而終。
這些都可以是人為寫的故事,但日記本裏最關鍵的是在記錄安娜送給中國人領養的女兒時,提了幾處細節:孩子的胸口正中間凹陷的部位有顆小小的朱砂痣,右腰側也有處月形的烏青色小胎記……
這些情況與我完全符合。
如果是騙局,怎麼會有這種驚人的巧合?
安娜還記錄了一件事情,當年她去找溫牧,沒能見到她。回去後,她發現溫牧給她在中國辦的銀行卡裏多了一百萬元錢。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一百萬元非常值錢。
安娜看到那筆巨款,沒有歡喜,反而更絕望。她明白這是溫牧給她的分手費。
絕望的她,思索再三,決心放棄這段感情和這個孩子,她將孩子送給了一對看起來樸實善良的中國林姓夫婦,同時將存有一百萬的銀行卡也全部交給了他們,囑咐他們好生善待她的女兒。
聽淳子將日記翻譯完,我再也淡定不起來。謝過她,與她一分別,我立刻給雷先生打去了電話,“雷先生,我想見你。”
“我一直在等著你這句話。喜雨小姐。”
雷先生很快來了。
我坐在咖啡廳的最角落,神色黯淡。他環顧一圈,才找到我,在我對麵從容的坐了下來。
“日記本翻譯解讀完了?”他向服務員招手點了新的飲品後,問我。
我點點頭,手指心神不寧地攪著已經冷掉的咖啡。
“喜雨小姐,你有些難過?”
“雷先生,我想知道,你曾經說我的養父母否認我的身世是有原因的,是什麼原因?”雖然我心頭有眉目,仍然心有不甘,所以我問他。
“你不是解讀了日記,還問我?”他微微挑眉。
“我不明白。難道你說的原因是——指那一百萬?”我遲疑的問,觀察他的表情,確定我猜的沒錯後,繼續說,“可是,林家的情況你應該也調查過的。我們一家一直靠小賣部為生,並不富有。我的養父母和我的姥姥、弟弟,他們都生活樸素,從來沒有過任何豪奢的行為。”
“喜雨小姐,你或許不知道,在很多年前,你的養父母就在白城全款買了一套房子和幾個商鋪,名字都是林小鬆。”
我目瞪口呆,腦袋裏頓時嗡嗡巨響。
此時,我看不到自己的神色,我想肯定是一臉灰敗,難看極了。
“你的養父母雖然樸實,但是是聰明人。他們一生勤儉,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多錢,又怎麼會突然豪奢引人注目呢。他們隻是悄悄地做了打算。”雷先生說著。
我呆呆的望著他,心頭發涼。
生活的暗礁讓人始料未及。
我曾以為我是一個普通家庭但還算幸福的人,突然發現,原來我有一個富有卻是負心漢的親爹,一個浪漫卻懦弱的親娘。而我是一個被拋棄的私生女,並且曾經以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父母姥姥,竟對我隱藏了這驚天的身世秘密,隻為了盡吞我生母留下的那一百萬撫養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