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旬颺一幹人趕到的時候,便是看見流玉抱著渾身是血的錦時失神的站在原地。
林之安身子猛地一顫,從劍上掉了下去,秦洛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穩穩落在了地上,卻不敢上前一步去證實那個女孩是否還活著。
“師兄,錦時她……”
離旬颺緩緩走到流玉身邊,扯回了流玉的思緒。
“錦時幫我擋住了攻擊。”
“她沒事,我救回她了。”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紛紛鬆了口氣,林之安和秦洛對視一眼,第一次體會到了失而複得的欣喜感。
離旬颺歎歎氣,道:“這孩子,哎,聽說你出事了,眨眼便飛了出去,禦劍之術,幾乎連我都比不上。”
流玉低頭看了看懷中雙眼緊閉的錦時,勾了勾嘴角,踏雲而去。
此次的銅山之旅,贏家既不是錦時,亦不是秦洛,反而是於芷煙。
將錦時安置好後,流玉便掩了門離開,錦時緩緩睜開眼,設好了結界,捏決回到了槐宮。
“我還在想,如果我不喚你,你還要等多久才會記得回來。”
槐央坐在白玉階上,笑容柔和溫暖。
“為什麼給流玉下噬心術?”
錦時緩緩走上前,語氣冰冷。
“你生氣了?”
“是。”
“為了流玉,你生我的氣了?”
槐央依舊是笑,眉眼間卻分明染上了憂傷。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他,如果他死了,我找誰要神翎去。”
錦時語氣雖然依舊冷淡,麵色卻緩和了些。槐央苦笑一聲,直逼錦時的眼睛。
“真的是因為這樣麼?阿錦?”
“不然還是哪樣?”
“阿錦。”槐央伸手,將錦時摟進了懷裏。
“我很久沒抱過你了。”
錦時不說話,遲疑了一下,雙手環上槐央。
“阿錦,記住你的話。”
流玉坐在寒玉橋上,看著手中的紅色衣角,勾出一抹笑。
剛剛趁她轉身的時候用盡力氣凝聚了仙術悄然割下裙擺一角,將注意力放在四妖身上的她倒也沒察覺。
麵容絕世,法力高深,身份神秘。
她到底是誰?
上次妖王對她畢恭畢敬,可這次妖王的部下卻似乎認不得她,而她出手也是毫不留情。她的身上,疑點太多了。
如果她決心與仙界為敵,流玉苦笑一聲,那也隻有任她宰割的份兒,但看上去,她似乎並不會這樣做。
錦時回到芳華殿推開門的時候,便是看見流玉握著紅色衣角滿臉笑意。她皺了皺眉,覺得那紅色甚是熟悉,側頭想了半晌,才驀然反應過來這是她紅衣上的衣角。
該死的流玉,他是什麼時候撕下來的。錦時暗自咒罵,麵上卻不動聲色,徑直走到流玉身邊。
“醒了?”
“嗯。”
“沒什麼不舒服吧?”
“沒有。”
“徒兒還在生為師的氣嗎?”
“不敢。”
“徒兒今日拚死相救,為師很感動。”
“應該的。”
“徒兒的禦劍術越發精深了,連離師尊都比不上你的速度。”
“心急所至。”
“徒兒為何心急呢?”
“師傅受傷了。”
“哦,原來徒兒還是關心師傅的。”
“……”
一聲輕笑傳出,伸手揉了揉錦時的頭發,流玉笑容溫和。
“徒兒,其實有時候你傻得很可愛。”
“那是因為徒兒有一個經常裝可愛的傻師傅。”
“……”
這次輪到錦時笑了。
“徒兒將那兩個形容詞交換一下位置就好了。”
流玉幽怨的看了錦時一眼,竟撇了撇嘴,錦時一陣惡寒,你們有誰見過哪個師傅對著自己的徒弟撒嬌的……
“師傅,你是不是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
潛意思就是,師傅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流玉笑,裝不懂。
“什麼意思?為師竟然不知還有這種仙術,徒兒倒是見多識廣。”
“人前的師傅溫潤如玉,謙和有禮,嚴肅的時候冷漠淡然,隨和的時候親切溫柔。”
“原來為師在徒兒心中形象如此之好,那人後的呢?”
“人後徒兒並沒看見有什麼師傅,唯一隻披著羊皮的大灰狼。”
“……”
錦時哼笑,及時打住這個話題,不給流玉扳回勝算的機會。
“師傅,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別人送給為師的定情之物。”
你倒是自戀!錦時暗自鄙視,臉上卻隻是笑。
“那人可真吝嗇,竟送給師傅一塊破布當定情物,難為師傅倒還收下了。”
“那徒兒倒是給師傅送個不吝嗇的。”
“師傅要是不介意,也將徒兒這衣衫撕了塊去吧。”
……
此次遇上四妖,皆因不笑而起,東跡雖寵愛她,卻也不能不責罰,墨銀求情無用,想起此次錦時有功,便慌忙跑來芳華殿求錦時幫不笑求情。
錦時和墨銀趕到議事殿的時候,不笑臉色蒼白的跪在殿下,芷煙也跪在一旁扶著不笑的手臂,連連求情。
“師傅,阿笑剛受了傷根本受不起責罰,你原諒她吧師傅,徒兒願意替她受罰。”
墨銀下跪,滿眼擔憂的看著不笑,芷煙看了看錦時,又看了看墨銀,低聲喊了聲“師傅”。
眉眼間,似乎有一閃而過的痛楚。
錦時倒沒在意,朝東跡道:“阿笑師姐也是無心之失,何況現在已經無事了,求師尊原諒師姐,讓她回去養傷吧。”
“錦時,因為她,你和你師父可差點沒命。”
“可是錦時和師傅現在都已經沒事了,阿笑師姐並沒有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錯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望師尊開恩。”
東跡本就不忍心責罰不笑,此時見錦時也為她求情,沉吟半晌,終開口免去不笑的責罰,但需禁足十日,麵壁思過。
幾人道謝後,墨銀小心翼翼的將不笑抱在懷裏,趕回了上林殿。芷煙站在殿外,神色失落。
錦時拍了拍芷煙的肩,笑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錦時心裏閃過一抹念頭,卻沒有深究,畢竟,這不是什麼好事。
再說遲桑那邊,無緣無故失去四大得力部下,氣得差點沒砸了妖宮。
但憑流玉之力,做到讓四妖消失的連一絲痕跡都尋不到,遲桑未免疑惑,思慮再三,終是求證錦時。
“是我殺的,他們對我出言不遜。”
這就是錦時的回答。
遲桑歎氣,隻得認栽,誰讓這是她主上呢。
找到鬼王和他抱怨,鬼王比她還鬱悶,主上不知道已經讓他放了多少凡人的魂魄回凡間了,好在這段時間主上忙著鐘靈之劫的事,沒再管生死之事。
兩人對視,無奈一笑,誰讓他們的主上曾是上神呢。
眼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鐘靈山上的霧氣越來越紅,五界皆是惶恐不堪,作惡的繼續作惡,除妖的繼續除妖,仙界無可奈何,隻得再次提出商議鐘靈之劫之事。
此次之行,卻是在玉陽山。
東跡想起上次錦時在青鸞鬧的不愉快,本想讓她呆在芳華殿不要出來,但錦時哪是個低頭的主兒,隻道她青鸞一來我錦時便要躲著,讓玉陽的麵子往哪擱。
東跡想想也是,那昀儊得了教訓應該不會再口出狂言,而且這是玉陽山,她們亦不敢鬧事,遂放了心,又因恰到了閉關之日,便將玉陽之事全交給流玉,閉關修行去了。
林之安和芷煙是知道上次的事情的,想起那三位上仙,難免擔心她們為難錦時,便打定主意要時時跟在錦時身邊,就算她們要動手,也有人能回去找流玉製止。
所以,當錦時一離開芳華殿,林之安和芷煙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步不離跟在她身邊,錦時猜到他們的意圖,又是好笑又是感動,萬年了,除了槐央他們,林之安和芷煙,是她唯一的朋友。
“徒兒啊,為師發覺這幾天你和你那兩個師侄走得很近。”
錦時正趴在寒玉橋上玩水,聽聞此話,翻身坐起,道:“我一直都和他們走得近。”
流玉笑,道:“也不至於時時形影不離吧,給為師說說,你們是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錦時翻翻白眼,“那師傅倒是說說,什麼事情才能被歸為見不得人的事情。”
“為師沒做過,不知道。”一臉正氣。
“徒兒也沒做過,也不知道。”咬牙切齒。
“青鸞那三位仙尊此次來了,徒兒可還會魯莽行事?”
“看情況。”
“那要看什麼情況呢?”
“到時候再說。”
“我看,這師傅,你來當吧。”
“……”
陽修戈和穀幼楓一到玉陽山,第一句話便是快讓我見見錦時那孩子。流玉歎氣,如今徒弟的名氣比師父還大了。
錦時乖巧的探出頭來,走到兩人身邊,甜甜道:“錦時見過兩位仙尊。”流玉繼續歎氣,徒弟在自己麵前怎麼就沒有這番規矩過。
昀儊和素昔沉著臉走在後麵,看見錦時時狠狠瞪了她一眼,錦時臉上閃過一抹恐懼,朝穀幼楓身邊靠了靠,穀幼楓冷笑一聲道:“身為尊長,記恨一個孩子,某些人也還真做的出來。”
錦時心裏暗笑,麵上不動聲色,對著穀幼楓輕聲說了句“謝謝仙尊”。
鸞月輕咳一聲,似是斥責。
“昀儊,素昔,收著你們的性子,我瞧錦時那孩子挺乖巧的。”
兩人冷哼一聲,雖依舊滿臉怒意,卻是不再看錦時一眼。
林之安和芷煙鬆了口氣,等錦時離開穀幼楓身邊時偷偷摸摸跑到她旁邊,一前一後將她圍了起來。
“師弟,左邊一點,錦時左邊還有一個缺口。”
“我靠左了後邊怎麼辦?”
錦時燦笑,道:“我不會有事的,你們兩個就別這麼警惕了。”
“我剛剛看見昀儊仙尊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太恐怖了,我們一定要小心點。”
芷煙拍拍胸口,滿臉警惕。
話落,一個黑色人影落在錦時左邊,芷煙尖叫一聲,正準備拔劍,便聽見秦洛冷冷的聲音。
“鬼叫什麼,是我。”
“秦,秦師叔……”
錦時此時已經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笑的站不起身了,芷煙的臉紅了紅,抿著嘴不再說話。
“我說,你們……”
“錦時,別笑了,趕緊回去吧。”
林之安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朝著芳華殿走去。
“回去幹什麼啊,上麵一個人都沒有,無聊死了,不回去。”
錦時撇嘴。
“昀儊和素昔兩位仙尊不會對錦時怎麼樣的,她們畢竟是尊長。”秦洛出聲道,“倒是那個從雙,需的注意。”
“從雙是誰?”
“鸞月仙尊的弟子。”
“對了,就是那個站在鸞月仙尊身後的女子,剛剛看錦時的眼神似乎不善。”
林之安插嘴。
“我不認識什麼從雙啊。”
錦時一臉疑惑的看著秦洛,卻見他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頭。
“上次在青鸞峰……”
經秦洛這樣一提醒,錦時頓時反應過來,瞪了他一眼道:“都是你惹得禍。”
四人正說笑間,芷煙突然低著頭喊了句“來了”。扭頭,便見從雙麵色冷淡的走了過來。
“秦洛,好久不見。”
“錦時,你不是餓了嗎?走吧,我們去吃飯。”
秦洛看著錦時笑道,語氣溫和,說罷,林之安和芷煙忙忙點頭,拉著錦時便走。
“秦洛!這就是你們玉陽山的待客之道嗎?”
從雙怒不可止的吼道。
“你們有看見誰嗎?”秦洛側頭,朝著林之安和芷煙問道。
“沒有。”異口同聲。
“有聽見誰在說話嗎?”
“沒有。”齊齊搖頭。
“好了,走吧。”
……
錦時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這還是平日冷漠霸道的秦洛嗎?怎麼和流玉一個樣,三兩句話便能將人氣死。
此次的商議錦時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因為她知道,無論商議多久,都不可能找到應對之策,除了等,他們沒有選擇。
或許是因為白覓萬年來的消失已經讓人再也不對他抱有期望,也或許是因為神界在世時尚不能阻止劫難,何況如今隻餘兩名上神,其中一名還入了魔,流玉從沒想過借助上神之力,更未想過利用神翎進入天宮尋找白覓。
錦時無法暗示,隻得等待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