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次商議的最終結果，果如錦時想的一樣，等。

本有些人不願就這樣坐以待斃，但因流玉的一句話，所有人都安下心來。

流玉說，鐘靈之劫並不代表天劫。萬年天劫剛過，沒有理由再一次出現，除去天劫，似乎沒有能毀滅六界的劫難了。

眾人終安心，既然不能阻止劫難，而且也不是天劫，那便安然等待吧。

不再為劫難惶惶不安的眾人臉上終於卸下了這些日子的驚恐與絕望，談笑間均是歡快，唯錦時一人內心依舊惶惶。

雖說鐘靈之劫已商討出結果，但陽修戈等人並未離去，而是決定在玉陽山多住些日子，以便各仙尊交流仙術，這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青鸞眾人也留了下來，錦時依舊處於危險中。

當然，這隻是林之安和芷煙的想法，特別是在看見大家都滿眼歡喜的時候唯錦時一人有些失常，便以為她是在害怕。

尋了個機會，便拉著錦時跑到了玉陽峰上。這是玉陽山最高的山峰，從山頂看下去，白霧飄渺，雖懸崖陡峭，卻別有一番風情。

山頂的風很涼爽，錦時躺在青石上，望著頭頂的天空發呆。

“錦時師叔，這裏好看麼？”

“嗯。”

“這裏是師傅上次帶我來的地方，那時候我修習劍法進展很小，有些氣餒，師傅便將我帶到了這裏，逗我開心，他說不開心的時候就在這裏來喊一喊，讓風把煩惱都吹走。”

芷煙嘴角帶著笑，回憶著墨銀的話，錦時翻身坐起，抿著嘴唇看了看芷煙，隨後扭頭笑著道：“林之安，我肚子餓了，你下山去食齋給我拿些吃的成麼？”

林之安點點頭，禦劍而去。

“錦時師叔……”

於芷煙並不笨，相反，她很敏感且聰明，錦時是故意支走林之安，她不會看不出來。

“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錦時師叔這個稱呼聽著很不好聽。”

錦時哭喪著臉，哀歎。

芷煙笑，道：“可是本就應該這麼叫。”

“林之安不也沒這麼叫嗎，師叔聽著好老。”

“……”

“我們是朋友，所以直接稱呼名字就好，我叫你芷煙，你叫我錦時。”

“好，錦時。”

芷煙點點頭，愣了愣，遲疑開口。

“錦時，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是呀。”

錦時眨眨眼，朝芷煙身邊靠了靠，肩並著肩和她坐在一起。

“芷煙，能夠和墨銀在一起的女子世間千千萬，但這千千萬裏麵，絕不包括你。”

有些悲憫，有些決然，更多的，是勸慰。芷煙身子頓時僵住，麵色變得慘白，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個字。錦時滿眼心疼，摟住了她的肩。

“你很好，墨銀也很好，你有喜歡的人，我很為你高興，如果你能和墨銀在一起，我會更高興，會為你們祝福，但這世上，和我有一樣想法的，恐是沒幾個。”

“錦時……”

滿含的絕望的聲音，隱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悲傷。

“也許你不怕別人罵你亂倫，也不怕所有汙穢肮臟的詞語加在你身上，如果墨銀如你這般，你們可以不顧世人的眼光，我也會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你，但是，我想。墨銀心中的女子，應該是不笑吧。”

芷煙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溫濕的液體透過錦時的衣衫滲進她的皮膚，錦時不自覺的顫了顫，心裏如芷煙一般難受。

“趁他沒發現，收回你的感情吧。”

“我要怎麼辦，錦時，我該怎麼辦，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師傅已經在我心裏了，從他說讓我跟著他開始，就已經在他那裏了……”

芷煙絕望的痛楚錦時幾乎完全感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勸慰芷煙的時候，心裏會有如針錐般的痛。

腦子裏一片混亂，有千萬個聲音叫囂著，卻又被她狠狠甩開。芷煙依舊在哭泣，錦時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安慰。

直到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在身後響起。

“喲，瞧瞧，這一不注意，讓我聽見什麼了，師傅，是墨銀仙長嗎，真是魅力無限，連自己的徒弟都迷上自己了，你說要是墨銀仙長知道了，會是什麼表情？高興，還是，厭惡？”

錦時握緊拳頭瞪著從一旁走出來的從雙，暗自咒罵，剛剛被芷煙悲痛的情緒感染，竟然連周圍藏了人都未發覺。

芷煙滿臉的驚恐與慌張，突地推開錦時跑到了從雙麵前朝她跪下。

“求求你，不要說，不要告訴師傅，都是我的錯，求求你，不要告訴他，求求你……”

芷煙沒有說完話，卻是被錦時猛的拉了起來，護到了自己身後。

“怎麼？想殺了我？就憑你？”

從雙有些驚顫的退後了一步，嘴上卻毫不示弱，錦時眼裏強烈的殺氣，她不是沒有感覺到。

“殺你？你配麼？”

不屑的嘲笑聲從錦時口中發出，從雙咬緊嘴唇，怒瞪著她。

“錦時……”

滿含哀求，芷煙扯住了錦時的衣袖。

“幫幫我，錦時，我不想師傅知道，我不要別人知道，錦時，你幫幫我，我以後不要再喜歡他了，不會了，我會收回感情，我會隻做他的徒兒，錦時，幫幫我……”

“你敢殺我，我師傅決不會放過你！”

從雙語氣驚恐，拚命克製著身子的顫抖，眼前的人，是流玉的徒弟，是曾經敢用劍威脅昀儊師尊的女子，她的仙術，自己敵不過。

“我連你師傅師尊們都不放在眼裏，何況是你。”

狂妄卻讓人心驚恐懼的語氣，眼前的女子，真的隻是一個初入師門的人嗎？

“不過，我確實不想殺你，殺了你還得善後，多麻煩。”

芷煙不自覺的放開了錦時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現在的錦時，好像和平時不一樣了。錦時許是感覺到了芷煙的擔憂，扭頭朝她笑了笑。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溫和一笑，足以驅散芷煙心中所有的恐懼，她信她，毫無緣由的信她。

“你想幹什麼?”

從雙驚恐的喊出聲，卻突然僵在原地，錦時的手覆在她的頭上，一陣淡淡的紅光閃過，從雙昏倒在地。

芷煙猛的捂住嘴，顫聲道：“錦時，她怎麼了？”

“沒怎麼，暈過去了而已，放心吧，沒事了。”

錦時轉身，笑容明媚。芷煙聽錦時這麼說，雖滿心疑惑，卻也放下心來，拉著錦時的手說不出話來。

“芷煙，你剛剛說的話，莫忘了。”

“芷煙知道，師傅隻是師傅，永遠都隻是芷煙的師傅。”

芷煙仰頭，牽強一笑，錦時暗歎一聲，滿心悲憫。

“錦時，東西給你拿來了，快吃吧，唉，她怎麼會在這裏？”

錦時笑著接過，走到青石上。

“可能是吃多了撐昏過去了，別管她，我們一起吃。”

林之安滿心疑惑，卻沒有多問，畢竟從雙在他眼中也屬危險分子。

三人吃的正歡快，從雙已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滿心疑惑，又看見前麵錦時三人笑的好不歡快，頓時怒從心起。

今早聽見有人說錦時三人去了玉陽峰，想起秦洛對她的關心愛護，便滿腔妒火，憤憤跟了上去。

然後，從雙揉揉腦袋，隻記得自己上了山頂，之後便是躺在地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們趁自己不備將自己打暈了？

從雙越想越肯定，也越憤恨，翻身站起抽出劍直直刺向錦時。三人避過，滿臉憤怒。

“我就知道你青鸞的人記恨錦時，隨時想要置她於死地。”

林之安憤憤出聲，將錦時護在身後。芷煙抿著嘴不說話，看從雙的眼神有些驚恐。

“你，有本事出來和我打，你不是流玉的徒弟嗎，你不是喜歡秦洛嗎，你不是敢用劍威脅我師尊嗎，現在怎麼要靠別人來保護。”

手指直指錦時，卻換來她不屑一笑。

“真是煞風景，我們走吧，瘋狗在一旁叫著好煩心。”

說罷，錦時便一手拉著一人朝前走去。從雙聽著錦時將她說成瘋狗，竟氣的立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

“錦時，我要殺了你。”

怒吼一聲，從雙催動仙術，狠狠朝錦時攻了過去。將林之安和芷煙兩人推開，錦時側身閃過，冷眼看著從雙。

“這是玉陽山，你發瘋也要看地方，當真以為自己是鸞月的徒弟便不可一世麼。”

從雙越發憤怒，幾乎是拚了命的攻向錦時，錦時皺著眉不出手，隻是一味的閃躲。林之安看的焦急，想要插手卻被錦時瞪了一眼止了動作。

芷煙失神的站在一旁，看從雙的眼神依舊驚恐。她提都沒有提那件事，怎麼可能，錦時做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嗎？

“芷煙小心。”

隻聽得錦時驚呼，芷煙回過神來，便見從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毫無防備的芷煙直直飛了出去，而她的身後，是萬丈懸崖。

林之安瞪大了驚恐的眼睛呆在原地，看著芷煙掉下懸崖，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便看見錦時緊接著跳下。

從雙似乎也呆住，她沒想到芷煙會不躲不避，更沒想到錦時會跳下去，雖然自己很想她們死，但是絕不是現在。

芷煙受了從雙一掌吐出一口血來，再加上掉下懸崖的驚恐，竟然忘記自己可以喚出佩劍禦劍而起，隻是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離山頂越來越遠，然後被緊隨而下的錦時抱住。

“芷煙，你還好嗎？”

“我…錦時，你，你怎麼跳下來了，你不要命了啊……”

錦時歎氣，看了看急速下墜的身子，道：“你傻了嗎，難道不知道自己可以禦劍。”

芷煙一愣，便見錦時的佩劍已經穩穩當當的落在她們腳下。

林之安催動仙術朝流玉一眾報了信，正準備禦劍而下，便見錦時扶著芷煙踩在劍上飛了上來。

“錦時，芷煙，你們沒事，太好了，嚇死我了。”

錦時笑笑，讓他扶住芷煙，隨後緩緩走到還未回過神的從雙身邊。

凝結仙術一掌擊中從雙的胸口，直直將人打出幾米遠，從雙倒在地上噴出一口血來，驚恐的看著錦時。

“這一掌，是替芷煙打回來的。”

冷淡的聲音滿含殺意，從雙蜷縮著身子朝後縮了縮，試圖站起身來。

“掉下懸崖的感覺，你也試試如何？”

錦時冷笑開口，掌心緩緩凝結仙術，攻向從雙。

“我青鸞和你無冤無仇，你竟次次針對，如今竟想害我徒兒，你到底是何居心！”

錦時抬頭，便看見飛身而來的鸞月抱著從雙閃過她的攻擊，鸞月身後，跟著流玉一幹人。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怎麼，就允你青鸞之人殺我玉陽弟子，不準我們討回來麼？”

錦時笑，直接無視流玉要殺人的眼光。

“你說從雙要殺你？嗬嗬，流玉，你真是教出一個好徒兒，說起瞎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從雙若是要殺你，輪得到你現在欺負到她頭上嗎？”

昀儊冷笑，怒瞪著錦時。

“我沒說她要殺我啊，我說的是玉陽弟子。”

錦時聳肩，轉身將芷煙扶了過來。

“芷煙，你怎麼了？”

墨銀看見自己的徒弟受了傷，忙忙走到芷煙身邊將她扶住，滿眼擔憂。

錦時明顯感覺到芷煙的顫抖，皺了皺眉，便聽從雙虛弱道：“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想殺人。”

“笑話，你沒殺難不成是她自己打了自己一掌然後跳下去的。”

林之安上前一步冷冷開口，從雙本就蒼白的臉越發慘白。

“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我隻是想試試錦時的功夫，是錦時，是她失手將於芷煙打下去的！你們三個是一夥的，你們連起來陷害我，將責任推到我身上，大家都相信你們，你們是一夥的！”

從雙哭著出聲，一口咬定是錦時將芷煙打落了山崖，反正除了他們四人，沒有人看見，說他們是聯手誣陷她，也沒有人可以反對。

“你胡說，明明是你，芷煙和錦時是最好的朋友，怎麼可能是錦時！”

林之安指著從雙憤憤出聲，錦時卻隻是冷笑。

“煙兒，告訴師傅真相，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銀看著懷裏的芷煙輕聲開口，芷煙卻是有些驚恐的看了從雙一眼，見她看向自己，身子越發猛烈的顫抖起來。

她記起了嗎，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她在威脅自己，如果說出實情，她會將她的秘密告訴所有人。

錦時眼裏閃過一抹不安，抬眼看了看流玉，卻見他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是，是錦時師叔，她失手…但是，錦時師叔隨後便跳下來救了我……”

一句話，點燃了不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