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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月傳射月傳
龍心垚

第四章

無名消失在水中隻是一刹那之間的事。曉陽一凜,俯身下去扒拉著水塘裏的水,卻再也尋不見無名。細細回想他臨走時說過的話,什麼“命運”,什麼“雙魚玉佩”他全然不懂。隻得在草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自語道:“師父保重,您說過的話,徒兒一句也不敢忘。”說著兩行清淚從眸子劃出兩道淚河來。

曉陽走在路上,心想魯依明見多識廣,興許他知道“雙魚玉佩”的事。於是發足趕往“自來居”。

行至集市,曉陽一眼就瞧見福二公子與其一眾跟班從一家館子走出來。福二公子拍著肚子一副酒囊飯袋的樣子,曉陽一見就恨不得一掌把他吃喝的酒食打出來。但現在有事在身,無意與他攪纏,便繞到對麵一條街低頭走路。誰知沒走兩步,對麵便傳來福二公子破鐃似的怪叫:“呦,這不是咱們的天火使嗎?瞧人家走路那姿勢,竟似攀著木梁跳著走的,好不威風!”曉陽未加理會,隻低頭趕路。卻聽福二公子語中愈加陰陽怪氣:“有個詞形容咱們的天火使最為恰當,叫什麼來著?”話畢,就聽一個尖細嗓音的人趕忙吠形吠聲道:“跳梁小醜是也!”曉陽一聽怒不可遏,旋身橫眉道:“你待怎樣?”

福二公子領著眾人逼到曉陽身前,似笑非笑道:“我問你,你這天火使怎麼來的?”曉陽正色道:“當然是拿性命換來的!”福二公子冷哼一聲,“我查看過了,天火台的木梁有紅綢裹著,所以大部分沒有斷裂。偏偏有一根從中間攔腰斷開,邊沿光滑,顯然是人用利器劈斷的。你敢說不是你幹的?”曉陽朗聲道:“是我幹的,那又怎樣?”福二公子麵目突然變得猙獰,扯起曉陽的衣領啐道:“好小子,台上那麼多人的性命,你全然不放在眼裏。好狠的心!”曉陽一凜:當時他隻想不讓福二公子得逞,從沒想到會殃及別人的性命。被福二公子這麼一逼問,他倒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福二公子提著曉陽的衣領想將他提起來,可無奈曉陽體壯強健,他一提不起,隻得鬆手。當下鼓動黨眾道:“兄弟們,這禿牛賊子陰險至極,之前裝傻充愣,不想卻是個練家子!天火使選拔之時,使一些奸道賊術,險些讓咱們命喪天火台。這種奸邪小人,咱們容得容不得?”眾人應聲高呼“容不得”。曉陽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便擺好陣勢道:“廢話少說,想打就來!”

眾人交相對視,點了點頭,便一哄而上。曉陽早已催動靈力於掌緣,左右虛劈,微光一閃,兩道金刃橫空發出。為首逼上來的兩個人眼見眼前金光閃爍,還沒看清來勢,胸前就各中一刃,整個人斜裏飛了出去。後麵的人不敢貿然上前,皆呆愣在原地,不知發生何事。隻聽人群中有人怪叫一聲:“禿牛賊子會使妖術!”眾人聽言兩股戰戰,不進反退。福二公子見勢大叫:“兄弟們,掏家夥,亂刀擲死他!”曉陽聽言冷冷一笑,道:“剛剛你說我狠心,我真有點懊悔了,可現在你故意要取我性命,這又怎麼說?”福二公子不去接話,從腰間拔出短刀朝曉陽狠狠拋了過去,其餘黨眾也紛紛掏出利器拋出。

霎時,刀槍劍戟如傾盆斜雨般襲來。曉陽一驚,雙手忙戟指在胸前畫成十字,心中默念:“集心力,升於中天慧能……”眾人見他姿勢古怪,隻道他又要使什麼妖法,紛紛星步回移,遠遠退開。眼看刀槍劍戟就要直衝他麵門,卻見他麵前兀地升起一道透明藍盾,眾人兵器全被這盾擋下,“嗆嗆啷啷”頹落在地上。眾人驚呼,誰還敢上前?一齊踉蹌滾爬著散去。曉陽黯然搖頭,默道:“為什麼你們就容不下一個與你們不同的人呢?”

懷著心事走了一會,鼻中飄進書籍與腐木混雜的味道,一抬頭,果然到了“自來居”。開門進到內屋,見魯依明正撅著屁股對著一顆盆栽呆呆出神,嘴裏還胡七八糟念著些什麼。曉陽甚覺有趣,湊近他身旁凝神細聽。且聽他喃喃道:“清風裁綠衣,作當柳嫁禮……”過了一陣,又兀自搖頭慍道:“不好不好,你這詩作得毫無美感。”曉陽忍不住奇道:“魯師傅,你跟誰說話呢?”魯依明擺擺手,說道:“不要吵,我跟樹兄對詩呢!”曉陽愈發驚奇,但不好打攪,便在一旁飲茶觀看。

魯依明忽而喃喃自語,忽而手舞足蹈,忽而無言深思,折騰了好一陣才轉過頭來對曉陽道:“你來啦。”曉陽應了一聲,起身走到盆栽前細細端詳,但見那盆栽平平無奇,實在看不出端倪,便問道:“魯師傅,你剛跟樹兄對詩,最後誰贏了?”魯依明赧然一笑,“慚愧,我敗給了樹兄。”曉陽不經意地“哦”了一聲道:“我和他對對,說不定能贏它!”魯依明上下打量曉陽,扁了扁嘴,“你?”曉陽點點頭。魯依明不情願地將別在身上的一顆怪石遞給曉陽,認真道:“這是靈神器,用它你可以跟所有魂靈溝通。你跟樹兄對完詩就還我!”曉陽接過怪石心中納罕:天下哪有那麼神的東西?且試試吧。於是將靈神器別在胸前。

一時間,囂聲、叫聲、笑聲、罵聲千軍萬馬一般闖進曉陽耳內。曉陽驚叫一聲拔下靈神器。魯依明哈哈大笑,道:“這就是有靈之物發出的聲音。過一會兒就適應了,你再戴上試試。”曉陽依言戴上,隻覺得有千萬人衝他耳際說話,有哭有笑,有鬧有說。曉陽喜道:“我聽到了,它們在說話!”魯依明急道:“你走近那顆盆栽,跟他對對。那爛根子的玩意仗著贏了我,正笑話呢!”曉陽依言而上,兀自對盆栽吟道:“青柳飄飄,翠萍窕窕,仙鶿悄悄,一池清泓映碧霄。”魯依明叫了聲好,問盆栽對的什麼。曉陽說道:“它對‘紅花招招,小蓮姣姣,洪波滔滔,一位美婦對鏡笑’。”魯依明哈哈大笑,抱著肚子道:“什麼爛詩?笑死我也!那爛根子的東西輸了!”曉陽躬身笑道:“對著玩而已,樹兄已經盡力了。”

魯依明對盆栽大肆嘲諷一陣,方才問曉陽來意。曉陽說了一遍,魯依明聽了雙眉緊鎖,垂首不語,沉吟良久方道:“你問雙魚玉佩,我是沒見過,可有一個人卻親眼見過。”曉陽忙問是誰,魯依明起身踱至窗前,望著窗外景物,表情沉痛,像是回憶一件極不願憶起的往事。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傳說很久以前,那時候明洲世界還沒有人,月神薩汀和日神約書亞因為要不要在明洲世界投放生靈的種子而產生歧見,薩汀認為神祇的時代即將過去,應該創造一種新的生命統治明洲,而約書亞卻認為低級生命不配在明洲生存。二神越鬧越僵,繼而展開一場曠古之戰。結果薩汀勝出,他驅逐日神,在明洲播撒生靈的種子,這才有了如今的明洲世界。

很多年之後,命運塔的祭祀預言日神約書亞會卷土重來,毀滅明洲。這個預言被巫妖塔的邪巫獲知,於是四處散播謠言,曲解預言,把日神約書亞形容成一個濟世救人的良神,向人們傳達所謂日神的教義,意圖引得世界大亂。有很多人受到蠱惑,這其中就包括一位學識廣博的學相塔學士。他勾結巫妖塔的妖人學了些邪術,之後趕往冥想塔,偷偷利用冥想塔的分享記憶之能,向前去朝拜的民眾散播日神教義。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日神教眾越來越多,人們開始變得暴戾不仁,親子反目。

冥想塔塔主奧斯頓發現那位學士的陰謀,將他打傷驅逐,嚴命他一生不得靠近冥想塔。這位學士身負重傷,倒在地上,眼見不能活了,卻偶然發現一個熠熠閃光的山洞。他爬進去,不知遇到了什麼厲害事物,居然起死回生。他重新回到學相塔,休養生息,伺機再次登上冥想塔,穢惑民眾。”

曉陽凝神聽完魯依明所述,細細回想,突然眼睛一亮道:“那個令學士起死回生的山洞裏便放著雙魚玉佩吧?”魯依明點點頭,又搖搖頭。曉陽不解,微微蹙眉。隻聽魯依明續道:“不是放著雙魚玉佩,那個山洞本身就是雙魚玉佩。雙魚玉佩不是個物件,而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空間。”曉陽愕然,憑他如何想象,腦海中也構建不出那“無所不能”的空間。思來想去,腦中突然迸出一問,脫口而出:“魯師傅,你以前就是學相塔學士,難不成那起死回生的人你認得?”魯依明淒苦一笑,“慚愧!此人我何止認得,他……他就是我的親弟弟!”曉陽腦中有如驚濤拍岸,顫聲道:“他……他居然是你弟弟!”魯依明點點頭,“我這弟弟從小便與人不同,別人往東,他偏向西。成年之後,對傳統教理嗤之以鼻,說那是欺世愚民的驚天大謊,非要找到醒世的法子不可。於是……便走了歧路。我遠走他鄉,也是拜他所賜……”

曉陽無意討論什麼欺世愚民,好人壞人,心中隻惦著師父的囑咐,早日弄清自身的奧秘。便問道:“那你弟弟叫什麼,在哪裏?我好問他雙魚玉佩的下落。”魯依明苦笑道:“試想如他一般的人,會跟你說實話?”曉陽頓時語塞,尋思魯依明這話不假,便即不再問了。

兩人又聊一陣,曉陽便告別魯依明回到耕丁客棧。未進門,先聽道裏麵喧聲刺耳,像是來了好多人。推門進去,嘩聲立畢。一群穿著蓑笠的怪人齊刷刷扭頭盯住曉陽,看得他冷汗直冒。俄頃,他們又高聲笑鬧,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曉陽聽他們的口音並非本鎮人,不禁蹙眉納罕:哪裏來的異鄉客?

沉思間,內屋布簾一掀,韓嬸從裏麵走出來,捧著一碟掛爐山雞交在異鄉客的桌子上,滿麵堆歡道:“客官吃著喝著。”異鄉客客氣了一通,方始大嚼大咽。韓嬸看到曉陽,臉上笑意頓失,凶霸霸地撲過來罵道:“小崽子哪裏瘋去了?害我又當廚子又當跑堂!還不快去廚房幫火!”曉陽應了一聲,一邊仔細瞧著這夥怪人,一邊向廚房走。那群人嘴上叫鬧不迭,眼睛卻齊刷刷地盯著曉陽,神情極為古怪詭異。

曉陽小時候常常趴在隔壁常大叔窗前偷學廚藝。常大叔是遠近聞名的廚子,曉陽偷得要訣,做出的芙蓉如意卷甚在常大叔之上。今天他把這道拿手菜做來,吃得異鄉客眉飛色舞,讚個不停。曉陽見韓嬸得空,便貓過去問:“這群人什麼來頭?天氣恁晴還穿一身雨衣,不嫌悶得慌?”韓嬸厲言道:“你少管閑事,咱們收錢要緊。做你的菜去!”

晚上,曉陽心結難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便趿了鞋,躡手躡腳來到客房門口,看裏麵還亮著燈,便蹲著偷聽。隻聽其中一人道:“劉老大,銀聖樹是神祇造的神物,聽說參天而立,和人一樣行走自如。咱們和它作對,不就等於和神祇為敵嗎?”隻聽那劉老大啐道:“你個傻子,如果聖樹有腳,怎麼不見他出來散步?在海上放了三千年的哨,它悶也悶死了!再說咱們隻是去世界的盡頭瞧瞧,不招惹它便是了。神祇才懶得管這樣的閑事!”被劉老大稱為傻子的人又道:“老大,我瞧著店裏那小廚子賊頭賊腦的,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咱們的秘密?”劉老大道:“小孩子而已,好奇心強也是有的,別理會他。睡覺睡覺!”說完屋裏一黑,便沒了聲響。

第二日清晨,曉陽把這事一字不落地給韓嬸說了一遍,韓嬸大驚,扳著他的肩膀質問:“這是大事,你可聽仔細了?”曉陽鎮重點頭,旋即又問:“雖然聽仔細了,卻不知道他們所言何意。銀聖樹是什麼?世界的盡頭又是什麼?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韓嬸正欲解釋,且聽身後一個聲音道:“老板娘好早啊!”秦韓二人一起旋身,見問話者正是昨晚那個劉老大。韓嬸嬉笑道:“客官也好早。”扭頭見他身後一幹人衣冠整齊,似要出門,便問道:“客官這是要出去啊?”劉老大“嗯”了一聲,囑咐道:“我們有事要辦,晚上才回來,你給我們哥幾個準備好飯菜和洗澡水,等我們回來用。”韓嬸連連點頭,“這是自然。”劉老大硬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便領著眾人出門去了。韓嬸抻頭屋外確定他們走遠後,便一把拉過曉陽道:“跟著他們!”曉陽正求之不得,遂搶門而出,遠遠跟在一行人身後。

這群異鄉客一行六人,三胖三瘦。隻見他們走街串巷,馬不停蹄。直到星魚的光輝慢慢暗淡,他們才進入一家店子裏,久久不出。曉陽走近店子抬頭一看,見匾額上四個鎏金大字:非沉木材。非沉木是牧牛鎮特有的一種木料,木質輕薄軟綿,如同紙張。他們用非沉木來做什麼?曉陽在店子附近直等到傍晚,那六人方才魚貫出門,各人背上多了高高一捆沉香木材,麵帶喜容。

曉陽跟著他們一路來到鎮外,看到他們挖了一個大坑,將剛買的木材扔進去再用土填實。他心中狐疑,不知其意,想到魯依明或許能解,便悄悄退開,一路小跑奔到自來居。

魯依明聽曉陽敘述完這件怪事,凝眉沉思,少時,起身徑直朝外堂走去。曉陽跟著出了內屋,見他從一麵飛塵蛛網滿布的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了幾頁,把書攤開給曉陽看。

這是一本古籍,邊線炸開,書頁間幾近分離,紙張泛黃脆弱。曉陽小心地接過,見翻開的這頁正中畫著一棵樹,這樹枝葉繁茂,粗壯強健,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稀奇。魯依明解釋道:“這棵便是銀聖樹。傳說神祇與星皇造了這棵樹,意在保衛明洲世界免受侵擾。這棵樹生在海上,能發出肉眼看不到的光。自西無境之海起到東無境之海,將整個明洲世界緊緊包裹起來。誰試圖通過這道光,就會被擊得粉身碎骨。本來無相塔的職責就是來保衛這棵樹的,可經曆了這許多年,無相塔人早已忘了自己身負的職責,再沒人記得銀聖樹了。可不知那些異鄉人是如何得知銀聖樹的事。”

曉陽仔細看書中圖畫,暗想這樹的高度看起來連耕丁客棧後院的槐樹尚且不如,會有那麼大神力?目光瞥到圖畫的最下端卻不禁怔住,隻見畫中樹根處隱隱約約有幾艘帆船,那帆船畫得極微小,不細察根本看不出來。和帆船一對比,曉陽頓時大驚:世上竟有這麼高的樹!

魯依明繼續道:“你說那群異鄉客想去尋找世界的盡頭,可沒人去過世界的盡頭,誰知道路途有多遠?難不成他們要徒步?”他思忖一下,話鋒一轉道:“啊,是了!他們想造船渡海!”曉陽點頭讚成道:“我也這麼想。他們說得胸有成竹,仿佛已經做足了準備。我倒也想看看世界的盡頭是什麼樣。”說著信手又將書翻了一頁,目光落在這頁的圖畫上時頓時“咦”了一聲。

隻見這頁中央畫著一個怪模怪樣的人。他穿著一身看起來極厚的衣服,把自己緊緊裹在裏麵,頭頂罩著一個琉璃罩子,眼往遠方。他目光所向,正有無數顆大石頭淩空朝他飛來。曉陽奇道:“這人好生奇怪,看到石頭飛來還不躲開!”隻聽魯依明道:“他用不著躲,他就是神祇。”曉陽大驚,捧著書看了又看,頓時大感失望。在他的想象中,神祇就應該是無名那樣的人——貌若天神,咒術高超,仙風道骨。可畫中這人穿的古裏古怪,怎麼看怎麼不舒服。眼光在圖畫上掃了又掃,實在找不到“神”的影子。待目光掃過圖畫側邊,卻有了個意外發現:隻見在圖畫側麵寫有三個小字。那字方方正正,卻不是明洲世界的通用字體。

曉陽指著那三個小字問魯依明道:“魯師傅,這三個怪字你可認得?”魯師傅眯起眼睛注視了半天道:“這是上古時期的文字,讀作‘宇航員’。”曉陽狐疑道:“宇航員?是什麼意思?”魯依明搖頭不語,自是不知。

曉陽凝視著那副圖畫心道:難道圖中神祇的名字叫“宇航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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