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這是打更人的口頭禪,但是金樓沒有打更人。
當展顏和棲沐在廚房一人端了一碗蓮子羹吃的正盡興時,對麵醫廬也燃得正旺。
傅涼荊彼時正和碧霄乾天幾人在小道上悠然散步,談論近來江湖上的動蕩,說名劍山莊的三小姐被人所抓,至今下落不明。三年前因藏寶圖被滅門的青原派竟有人逃脫,帶著一直下落不明的藏寶圖重現江湖。北邙之地崛起魔教一眾,其殘忍血腥堪比中原金樓。
傅涼荊優雅的打開折扇,在胸前撲了兩撲,滿臉的不滿。
“本樓主玉樹臨風,風華絕代,是魔教之眾能相提並論的嗎?”
碧霄等人嘴角一陣抽搐,滿眼恭順。
“樓主玉樹臨風,風華絕代,當然不是魔教能相提並論的。”
一聲長歎,傅涼荊已摞了步子。
“這麼多下屬,一個會拍馬屁的都沒有。”
“……”
正值七月,雖夜色正涼,依舊有些炎熱難耐。
傅涼荊聞著隨風而來的焦味和熱浪,直直愣了半晌。
“這大半夜的,是誰在燒紙錢?”
離火上前一步,恭敬道:“據屬下看,這不是燒紙錢,是在燒房子。”
傅涼荊等人趕到了時候,展顏和棲沐也才從廚房出來,目瞪口呆的看著對麵不知怎的就燃起來的房子。
“棲沐,我好慶幸。”
“慶幸什麼?”
“我想起要告訴你不要給蓮子羹放糖,於是到廚房找你……”
不然,與這房子一起燃的,怕就是自己了。
聽著兩人的對話,原本沉著臉的傅涼荊已經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糟了!”
鳳棲沐尖叫一聲,抬腿便要朝醫廬衝去,卻及時被展顏拉住。
“你幹什麼!”
“我們的研究,和正牌夫人病情相關的記錄啊,都在桌子上,那是你我的心血啊!”
“那東西燒了便燒了,命要是沒了,什麼就都沒了。”
展顏皺了皺眉,冷眼看了看臉色不善的傅涼荊,勾了勾嘴角。
“傅樓主若是不願記錄就這麼沒了,可以衝進去搶出來,省的我們重寫一次,傅樓主武功高強,想來這區區大火,也奈何不了你,你說是吧。”
院中很靜,隻聽得劈劈啪啪的燒房子的聲音,傅涼荊仿佛又看見了拜堂那日身上燃著火,卻麵色如水的展顏,沉靜的掀不起一絲漣漪。
“江姑娘,對我不滿,也不用燒房子來發泄吧。”
傅涼荊難得沒有發怒,甚至語氣裏聽得出一絲笑意。
“為什麼我要對傅樓主不滿?”
展顏似乎很納悶,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
“傅樓主說的不滿,是不是以為成親這些時日都未來過展顏的院子,是以我生氣了?”
展顏歎歎氣,滿臉的理解。
“其實展顏不怪傅樓主的,畢竟,不能人道也不是你的錯。”
一語出,眾人驚。
樓主竟然不能人道!
碧霄等人麵麵相覷,臉色極其古怪,似乎是懷疑,似乎又憋著笑。
傅涼荊顫了顫身子,尚未開口,又聽展顏道。
“而且,我有潔癖,一般不喜歡被不正常的東西碰,會惡心的。”
就在眾人都為展顏捏了一把汗的時候,傅涼荊卻隻是皺著眉,沒有任何動作。
他在想,是不是因為那晚這句話傷她刻骨銘心,所以她才會一而再再而三不怕死的和他作對,隻為了那句話,來報複自己。
今日這句話通過同樣的語氣反擊到自己身上,他竟無半分怒氣,他突然很想知道,當自己用這句話傷害她時,她心中有何想。
於是在眾人的一片驚叫聲中,傅涼荊飛身上前,將展顏夾在胳膊下,腳尖輕點,施展輕功,踏風而去。
夜色中,展顏隻聽得耳邊呼呼而過的風聲,和傅涼荊衣角掃在自己臉上刺癢的感覺。
傅涼荊將她帶到了玉島的最高一處山崖上,立於聳起的岩石上,可以看見下麵拍打礁石的海浪。
展顏想,他要是把自己從這上邊推下去,絕對的死無全屍,連埋都省了。
傅涼荊看著展顏沉思的樣子,不自覺開口。
“你在想什麼?”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
“……”
身子前傾,將她置於自己無形壓抑下,傅涼荊看著巋然不動的展顏,突然邪邪一笑,雙手樓上她的腰。
“不要每次看見我,都以為我想要你的命。”
“那你想要什麼?身體?靈魂?”
展顏掙紮兩番無用,嘴裏卻是不饒人。
“靈魂就算了,身體嘛,還有點興趣。”
傅涼荊如是說,伸出一條腿在展顏腿上一勾,便將她放倒在地,隨即壓在了岩石麵上。
“本樓主今晚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人道。”
話落,大手已經毫不留情的撕扯起她的衣衫。
但他一邊拉扯,展顏一邊把衣服往身上攏,冷言道:“傅樓主,你是獸嗎?”
“本樓主一直很攻。”
“……!我是說,我不想在野外!”
傅涼荊聞言一愣,展顏趁勢站起身穿好衣衫。
“你如果想要刺激,我們可以在屋頂做,在床底下做,或者廁所廚房都可以,但是我不想像野獸一樣,在這種地方。”
傅涼荊如果認真去聽,可以發現展顏此時的聲音在發抖,那是源於真正的恐懼與驚慌,可是他隻顧著生氣,看著展顏嘲諷。
“沒想到江小姐挺有經驗,風流快活過,如今,還能指導我呢。”
展顏沒有理會,她朝著山下跌跌撞撞的走去,像要逃離這個地方。
那夜過後,傅涼荊很長時間沒有去過洗鉛庭,連路過都不曾有。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些什麼氣,隻是純屬的不想看見展顏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
金樓的辦事效率很高,醫廬不出半月便重新修繕完好,除了沒了兩人的研究心血,其餘東西一應俱全,和之前無兩樣。
期間,穆然來過兩次。
第一次是來勸說展顏,和傅涼荊好好相處,盡量事事順著他,不要與他作對。
第二次,她交給展顏一張紙,上麵寫滿了傅涼荊的喜好脾性。
展顏一眼都沒有看,扔在醫廬裏當草稿紙。
順著研究調配了幾幅藥給穆然,幾天下來,她的氣色果然好了很多,這一現象讓金樓人人稱奇,紛紛讚揚二夫人醫術高超。
但展顏知道,這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不過能暫時瞞過傅涼荊,也算一件好事,因為棲沐已經很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展顏琢磨著,是時候談判了。
就在這個時候,傅涼荊收到了展顏讓喜兒送來的一碗蓮子羹。
這一碗甜蜜的蓮子羹,讓傅涼荊樂了一個星期。
他想,這女人還算是有點良心,知道送點東西過來道歉,他高興呀,他得意呀,他天天都在下屬麵前笑如春風啊。
可是後來他笑不出來了,因為他聽說那是展顏覺得加了糖不好吃才送給他的。
他氣啊,他怒啊,他羞啊,他怎麼就被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於股掌呢。
於是他決定,要去洗鉛庭討一個說法。
可是,他還沒去興師問罪呢,倒有人先上門了。
展顏站在樓下,看著金碧輝煌的“青樓“二字,笑的很燦爛。
沒錯,傅涼荊住的地方,就叫青樓。
“傅樓主真是好雅興,好風月。”
展顏一邊歎著,一邊踏進青樓,傅涼荊正從樓梯上往下走,聽聞此言,站在樓梯上不動了。
“這地方,專門就是為江小姐這樣的人準備的,怎樣,適合你吧。”
傅涼荊一揮折扇,端的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和那流連風花雪月,萬花叢中過,片花不沾身的風流公子哥沒甚兩樣。
展顏聞此譏言卻不惱,好整以暇打量了四周一番。
“傅樓主這話可錯了,這地方,你才是正主,是被嫖的那個。”
“……!”
傅涼荊咽下這口氣,“唰”的一收折扇,幾步走上樓,留的身後壓抑的低笑聲。
展顏覺得,以前用暴發戶三個字來形容傅涼荊再合適不過了。
瞧瞧這屋子,金床金桌金椅子,金壺金杯金瓶子,連那珠簾,都是掛的一串串竄起的金元寶。
這人什麼嗜好啊。
展顏被閃的花了眼,揉眼坐在椅子上,發誓下次再也不來這地方了。
“江小姐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展顏聽他如往常一般欠揍的聲音,突然抬頭開口,答非所問。
“人人都說金錢如糞土,傅樓主住在滿屋子都是糞土的房子裏,是怎麼想的?”
“本樓主住著好得很!不用江小姐操這個心!”
他好想把她從窗子上扔出去……
“副樓主應該知道,穆姑娘最近身體好了很多。”
展顏話鋒突轉,輕叩桌麵的手指顯示了她此時談判的決心。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都是我的功勞,傅樓主應該適當的給與獎勵,否則我打算就此停止。”
你還真是直接啊!傅涼荊咬牙切齒的腹誹,麵上不動聲色。
“沒人可以和我談條件。”
“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資格和你談。”
展顏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張藥方。
“這是穆姑娘正在服用的方子,作為籌碼,我交給你,這方子大抵還能用上十日,十日過後需的換另一種才能對她的病起效,十日後的方子,我已經寫了一半了,傅樓主如果想要,就用條件來和我交換。”
“你想要什麼?”
“放了鳳棲沐。”
“如果我說不呢?”
“你隻有十日的時間考慮。”
展顏粲然一笑,起身推門離開。
傅涼荊瞪著噴火的雙眼,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靜。
這個自己娶回來的女人,本應該在自己身下承歡求饒不是嗎?她憑什麼那麼得意,那麼耀武揚威,那麼不可一世。
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