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火腿腸

裴顧隻是在看到那個浮出水麵的腦袋時有些怔忡，很快便恢複了冷靜，這卻讓一旁的裴顧媽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

“你剛剛其實是被嚇到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裴顧抿抿唇不說話，見陸良七從剛剛漫到她腰際的湖裏站起，沒什麼事的樣子，握了握拳，扭頭離開沒有再看她一眼。

身後是媽媽自言自語的絮絮叨：“原來我家兒子不是反應遲鈍啊。”

陸良七：“……”

看他靈活躲閃抓住水彈反丟回來的樣子也不像是反應遲鈍好嗎？！

最後是裴顧的媽媽把陸良七從水裏拉上來的，還給她換了一身裴顧的衣服，帶到了裴顧的身邊衝他擠眉弄眼。

“我就說你怎麼會這麼輕易就答應跟我們出來玩，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小小年紀不學好！”

裴顧瞥了一眼穿著自己衣服的陸良七，默不吭聲地收回了目光，小孩的身量差不多，白底藍logo的長袖運動衫穿在她身上倒也合適。

“說說，你是怎麼認識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的？我不記得以前帶你來過這。”

裴顧：“我不認識她。”

裴顧媽揚了揚眉毛，明顯一副鬼信的表情，倒也知道自家兒子脾性，撂他在一邊直接和陸良七聊起天來。

“你是怎麼認識我家兒子的？”

陸良七在湖裏喊的那句“裴顧你這個混蛋”那麼大聲，裴顧媽媽聽到後堅定地認為他們倆是認識的。

陸良七看著自顧自低頭翻包的裴顧，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一切都跟她記憶裏的那個人完美重合，但是裴顧看她的眼神完全是看陌生人，加上他的母親也並不是前世見過的那個風情萬種的青樓女子，這一切疊加在一起讓陸良七發熱的腦袋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對不起阿姨，我好像認錯人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她要泄憤也該對她認識的那個裴顧泄，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個人，也許是他的轉世，但也跟她沒關係了。

她也不想再跟他牽扯上關係。

這時候的陸良七已經想清楚了，她前世的願望是吃肉！所以老天爺給了她轉世的機會是為了幫她實現這個願望的，碰上眼前這個裴顧純屬巧合。

她和裴顧媽媽都沒看到的是，裴顧放進書包裏佯裝翻東西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一如他波動的內心。

不管裴顧的媽媽信不信，陸良七反正是堅持說她認錯了人，然後拍拍屁股開溜，回程的路上正好遇到裴顧一家回程的巴士，車子在鄉間坑坑窪窪的小路上行駛地非常緩慢，這便讓陸良七有機會看清坐在巴士靠窗位置的裴顧。

那一刻她是毫不猶豫就跟著緩慢行駛的巴士車跑了起來的，一邊跑一邊要拍窗戶，然而巴士太高，她夠不著窗戶，隻能拍窗戶下麵的車板。

“喂，開窗，把你的火腿腸給我！”

陸良七覺得，所有的巧合也不一定完全都是純粹的巧合，在母後派她出來買肉的這一天，遇上了手裏拿著火腿腸的裴顧！這一定是老天爺的特意安排，不管前世不前世的，她沒有砸到他，他卻害自己掉湖裏了，就是他虧欠自己，所以拿一根火腿腸賠償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在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隔著厚厚的巴士玻璃，裴顧並沒有聽清楚陸良七說的話。

於是，陸良七看到裴顧十分自然地把火腿腸叼在了自己的嘴裏把窗戶拉開了，然後繼續十分自然地把那沾了他牙印的火腿腸從嘴裏取了出來，小小的腦袋從窗戶裏探出，風吹亂了他一頭的黑色短發。

“你說什麼？”

“……”

她還能說什麼？好想揍他啊！

“我說——”

汽車軲轆正好開進一個大點的坑裏，汽車整個車廂都跟著晃蕩了一下，裴顧緊握窗沿保持平衡，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麼，隻看到一路跟跑的陸良七視線緊緊黏在自己手裏的火腿腸上。

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裴顧把放在腿上的肉鬆餅衝著她扔了過去。

陸良七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隻是順手接下，眼睛依舊黏在那根火腿腸上，她想好了，窗戶開這麼大，等會她猛跳一下，應該能從裴顧手裏把火腿腸搶過來，至於被他咬過的問題，隻要是肉，她都不嫌棄！

這麼想著陸良七也照做了，卻沒想到裴顧突然把他大大的黑色背包從窗戶丟了出來，正正砸在剛剛跳起來的陸良七臉上！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陸良七的腦子裏就隻有兩個內容：火腿腸沒了；她可能被背包毀容。

巴士無情地開遠，走上平坦的瀝青路，目睹了這一切的裴顧媽媽頂了頂在一旁已經閉上眼睛的裴顧爸爸。

“老公，我現在一點也不擔心咱兒子長大會性冷淡了。”

“……”

沒看到裴顧那邊動靜的裴顧爸爸一臉無語地繼續閉上眼睛，不想理她，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操些什麼心，不就是兒子比同齡孩子成熟穩重很多嗎？還不是他的遺傳基因好！

……

巴士就這樣一騎絕塵地化為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路的盡頭了，陸良七捂著有些發飄的腦袋從原地坐了起來，看了眼落在身邊不遠的那個把她砸暈的罪魁禍首！

他丫的絕對是故意的！為了報自己想用水彈砸他的仇！

對著那個靜靜躺在地上的黑色背包狠狠踹了一腳，下一刻陸良七就麻溜地把它扯過來拉開了。

裏麵都裝了些什麼？踹得她腳疼！

一樣樣地把裏麵的東西掏出來：一大包原味肉鬆餅；一袋威化餅幹；一盒五顏六色的水果糖；還有兩板AD鈣奶……

陸良七呆坐著眨眨眼，把已經翻空的背包倒過來抖抖，這才認命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丫的這麼一大包東西裏居然沒有火腿腸？！

感覺身體被掏空，白追了這麼一路，心好累……

隨手撕開一袋肉鬆餅補充體力，她不認得外包裝上藝術體變形到認不出來的產品名，隻是覺得有點餓就直接一口咬了下去，這一口就把她驚住了！

這是？這餡是？！肉的味道啊啊啊！！！幸福死了！！！

肉鬆餅酥脆的千層皮下包裹的是鬆軟可口的一大塊肉鬆，一口咬下去金絲連著金絲，隱約可見細細的深色顆粒以一種驕傲的姿態均勻地散布在肉鬆攏起來的狹窄空間中。

綿軟又不失彈性的肉鬆在舌尖攸地化開，鹹與甜的完美結合下是濃濃的雞肉香氣，充斥了口鼻，讓人上癮。

陸良七覺得，今天經曆的一切都值了！火腿腸是啥？早被她在一口接一口的肉鬆餅中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遠處，一輛小破自行車被人“咯吱咯吱”地騎了過來，看到陸良七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路邊抱著一個大黑背包不知在吃些什麼，刹了車，停了下來。

“這不是陸家丫頭嗎，咋坐這吃上了呢，還不快回家去，數不盡的山珍海味等著你呢！”

陸良七咀嚼著滿滿肉鬆餅的嘴巴正停不下來地冒著幸福泡泡，聽到隔壁大爺的話有點懵，山珍海味？逗她呢！她家那麼窮！

在這一個周的相處中陸良七是知道的，家裏很窮，爺爺是個老好人，活了一輩子博了個好名聲卻落了了個一貧二白，唯一的財產便是那新蓋的二層小洋樓了，為了給兒子討媳婦蓋的，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好在媳婦雖然脾氣不怎麼樣但性子還是很好的，一家人雖然窮但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陸良七背著裴顧的大黑背包回來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點不一樣，這種感覺來自於一路上鄰居們看她的眼神。

羨慕中夾雜了點嫉妒，嫉妒中又夾帶了些不知名的東西，看的陸良七莫名其妙。

“陸爺子真是好福氣啊。”

“可不是，都說好人有好報，這不，好報來了，以後可跟著享福吧。”

聽到兩個大媽的閑聊，陸良七停下腳步忍不住問：“我爺爺怎麼了？”

拿著個小馬紮坐在門口擇韭菜的大媽笑出一臉的褶子：“你家不是挖出來把古董劍嗎？火啦，都上電視了！”

古董……劍？

頓時一種不好的預感竄上心頭，陸良七加快了腳步往家裏跑，當她氣喘籲籲地進到院子裏時，爺爺正蹲在院子裏宰雞。

大鐵盆裏是覆蓋著一層薄薄雞毛的熱水，蒸汽正喧囂地帶著雞膻味衝破雞毛的屏障在空中尋找自由，被拔了個精光的老母雞安靜地躺在砧板上，被陸良七爺爺眼睛眨都不眨地大卸八塊。

視線轉移，落到裝滿了雞毛的垃圾桶裏，紅色的印跡順著桶邊蜿蜒而下，一股一股，招眼的很。

胃裏開始翻滾，陸良七沒忍住蹲到一旁吐了，一邊吐一邊哭，她的肉鬆餅啊，剛剛吃下去的肉鬆餅啊！就這麼浪費了！

因為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嘗到的肉，最後陸良七沒承受住肉被浪費了的打擊，眼一閉，華麗麗地仰倒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