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一點也不生氣,甚至不看小荷,隻是笑眯眯地問我:
「誤入凡塵,牽絆滿身……小姐來這兒五六年了吧?」
「呸,我們才剛來。」小荷脫口而出。
而我一顆心幾乎快跳出胸膛。
隻有我明白,老道是什麼意思。
我趕緊朝他行了個禮,屏退所有人。
「道長能幫我回家嗎?」
「倒也不是不行。」老道捋著胡須。
我立馬明白:「錢不是問題。」
老道大笑起來:「小姐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他從懷裏掏出幾張符紙。
「一共七張,你每日熬水化開,第七日正好十五,月升中天,便是你如願以償的時候。」
人在極度激動的時候,手腳都是軟的。
我幾乎接不穩東西。
上黃包車時,腳下也打滑了好幾次。
要不是小荷眼疾手快扶住我,我怕是能直接摔下去。
回到少帥府後,我直奔廚房,讓人送一個火爐去我房裏。
為了不讓小荷多想,我一早找借口把她支開了。
此刻,我獨自坐在火爐前,心越跳越快,幾乎喘不過氣來。
終於能回家了。
我終於能回家了!
我口幹舌燥地盯著水麵,小心翼翼地把符紙放了進去……
水沸騰得很快。
電熱爐裏剛冒泡,我就迫不及待地盛出一碗。
此刻陽光正好,透過落地窗灑在地板上,又落在我臉上。
不知為何,我忽然有種很想落淚的衝動。
一切終於可以結束了嗎?
小荷從外麵回來時,我早已收拾好一切。
她絲毫沒起疑心,剛走進房間,就憤憤道:
「小姐,那個林若雅真是越來越猖狂了!她居然慫恿顧少,把咱們在後花園裏種的水仙全都挖了。
「還說什麼水仙不夠高雅,不如改種玫瑰。
「她怎麼不把自己種下去呢?明明她才是如假包換的白蓮花!」
我愣了一下。
小荷已經鬱悶地嘟起嘴:「顧帥也是腦子進水了,什麼都聽她的,他明明知道小姐你最愛水仙了……」
是啊,我有些晃神。
我最愛水仙了。
那是因為我從小在江南長大。
水仙這東西對我而言,就是記憶裏家的一部分。
當初我在花房裏種滿鬱金香,在後花園裏栽下水仙時,是真的把這兒當成自己家的……
可這一切都被顧修遠縱容別人毀了。
既然如此。
「隨他去吧。」
我垂眸輕聲道。
反正我馬上就要回真正的家了,誰還在意後花園裏種的是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會找借口把小荷支出去,然後偷偷地在火爐裏煮東西。
轉眼就到了十五。
這天,我剛把符水喝完,小荷忽然從外麵衝了進來。
「不好了,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發現了我麵前的火爐。
「小姐你在幹什麼?」小荷的表情有些許的驚恐,「你喝的是什麼?你不會又背著我尋死了吧?」
「別擔心。」
我不動聲色地把碗放回去。
「隻是嗓子不舒服,煮個感冒藥罷了。」
眼見她還是半信半疑,我直接轉移了話題。
「你剛才想說什麼?」
小荷這才反應過來,滔滔不絕地跟我告狀。
原來,顧修遠今天跟林若雅去聽京劇了。
台上唱的是一出《霸王別姬》。
兩人坐在包廂裏,本來聽得正開心。
但一門之隔,卻忽然傳出林若雅的名字。
「……這分離的戲份,倒讓我想起了林若雅小姐,聽說她去英國留學回來後,深得顧帥歡心呢。」
「哎呀,回來又如何?你沒聽說過洋人的習俗嗎?那邊的女人可是隨隨便便就能上床的,誰知道這林小姐在英國到底經曆了什麼,回來又有誰敢娶呢……」
林若雅和顧修遠當時與他們僅僅隔著一道屏風,清清楚楚地聽著這些對話。
佳人受辱垂淚,顧修遠直接拍案而起。
「你們這些無知小人!要不是為了你們能過上好日子,阿雅用得著去國外留學嗎?你們倒好,不知感恩,還在背後亂嚼舌根!」
「別說了……」
林若雅紅著眼過來攔他。
「他們說得對,是我配不上任何良人了。」
「誰說的!」
顧修遠一把抓住她的手,掃視著對麵兩人。
「你們聽好了——
「林小姐是本帥的人,誰跟她過不去,就是跟本帥過不去!」
對麵兩人神色悻悻,但嘴裏還是嘀咕:
「少帥這種話也就說給我們聽聽,難不成還敢昭告天下……」
「你!」
顧修遠正要發作,被林若雅死死攔住。
「修遠,別衝動,你能說這些話哄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看吧,連林小姐自己都知道,少帥你是哄人的。」
顧修遠氣得不行。
包廂裏動靜太大,外麵一群人早就伸長了脖子往這看。
此刻,一雙雙眼睛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咬咬牙,直接將林若雅攬進懷裏,對著外麵眾人,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