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濃煙嗆醒我時,火舌已經舔到窗紙。
我摸到門縫外的鎖鏈,看來蕭景深當真要讓我死在這裏。
前院傳來哭喊:“快潑水!侯爺要燒光西廂房的箱子!”
西廂房?
我一驚,阿衍的衣裳玩具全鎖在那兒。
我鉚足了勁踹開窗板,顧不得疼痛,逆著人流往火場衝。
蕭景深站在廊下指揮救火,見我披頭散發撲來,抬手讓侍衛攔人。
“阿衍!”
我撞開侍衛手腕,“阿衍的東西還在裏麵!”
火場熱浪掀翻屋梁,我撞開焦黑的櫃門。
紫檀匣燙得粘在掌心,揭開蓋子的瞬間,炭灰迷了眼。
那是一副畫,阿衍前幾天還說要送給爹爹慶祝他生辰的禮物。
畫上小人牽著手,阿衍在右下角歪歪扭扭寫“爹爹娘親阿衍”。
蕭景深的冷笑穿透火幕:“野種的臟東西,也配留在我侯府?”
他掐住我後頸往火盆按,畫紙邊緣卷起焦痕:“看清楚,你兒子畫的怪物!”
額頭貼上火星時,我忽然看見十六歲的蕭景深。
那日他策馬來沈家下聘,梅花落滿肩頭。
“知意,等我剿匪歸來,咱們的孩兒該取什麼名?”
他摸著我院裏的老槐樹笑,“還是要種株紅梅,等落雪時教你描梅妝。”
後來他在剿匪路上遇刺,我割開手腕往他嘴裏灌血。
巫醫說要以命換命,我攥著他冰涼的手說“我願意,拿我的命換他的命”。
可他活過來時,盯著我臉上的毒疤問管家:“這醜婦是誰?”
他忘了與我青梅竹馬的歲月,忘了我是他八抬大轎求取的妻子,更是連阿衍都忘了。
卻不知怎麼記住了剿匪途中遇到的女子蘇柔兒。
他把我們經曆的事情安在了蘇柔兒的身上。
把我當成了是拆散他們的罪人。
把阿衍當成了不知哪裏的野種。
火盆爆出劈啪聲。
蕭景深甩開我:“當年要不是父親逼我娶你——”
“當年是你求著要八抬大轎娶我!”
我攥著殘畫嘶吼,“你說沈家知意溫婉聰慧,你說要與我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他瞳孔驟縮,抬腳碾住我撿畫的手:“滿口胡言!”
蘇柔兒提著裙擺奔來:“景深快看,箱子燒出個玉墜,跟你隨身帶著的似乎是一對。”
她掌心躺著半枚玉佩,那是我們大婚時與他各執一半的信物。
我看到時,總會想起那些年的歲月,所以交給了阿衍。
原來他這些年貼身戴著我的半枚佩,卻認不出跪在眼前的結發妻。
蕭景深突然踉蹌半步。
我趁機搶回殘畫塞進衣襟。
“侯爺!”侍衛突然驚叫,“廂房梁柱要塌!”
蕭景深抱著蘇柔兒急退,我被氣浪掀進荷花池。
冰水灌進鼻腔時,我聽見他在岸上吼:“撈上來!本侯要親手剮了她!”
侍衛的矛尖勾住我衣帶,殘畫遇水暈開墨痕。
阿衍畫的爹爹隻剩半張臉,像我此刻水中的倒影。
蕭景深蹲在池邊掐我下巴:“說,玉佩哪來的?”
我吐出池水笑:“你猜。”
他眼底猩紅翻湧,像極了當年看我描梅妝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