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女朋友高曲綿

紅燈，周懷瑾停下車子，將車窗搖起，世界的喧囂在這一刻被阻擋於窗外，囿於平靜。看著十字路口對麵刺眼的車燈，周懷瑾的眸色越來越深，腦海裏又浮現了剛才那個女人淡漠的臉。

突然一陣悅耳的鈴聲在車內響起，周懷瑾帶上藍牙耳機，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便湧進了耳朵。

“周醫生，三號床的病人急性……”

黑色的轎車在綠燈亮起那刻調轉了方向，偏離了一開始預定的目標。

A市醫大第一附屬醫院——

周懷瑾大步流星朝醫院內走去，一張急救床匆匆忙忙從他身邊而過。這本是醫院裏最常見的一幕，但是視線不經意的一瞥，在看到跟在急救床身後的那對男女時，周懷瑾眸光凝住了。

“周醫生。”有人喊著他，他回過神後，抿了抿嘴角朝著急救床前進的相反方向走去。

“患者已經出現肝性腦病、腹水、食管胃底靜脈曲張破裂出血、Alt和Ast都升高，已經‘失代償期肝硬化’。”高曲綿摘下口罩看著麵前臉色一點點白下去的女人道，“病情較為嚴重，最好住院，長期治療觀察。”

“怎麼會……”安嫵喃喃道，“她半個月前還跟我說沒有事了，來醫院檢查醫生說病情穩定，不會惡化……”

“病變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從病曆單上看，這種情況大半年前就已經出現，作為病人家屬，你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點吧。”高曲綿語氣苛責，她的目光落到安嫵身邊的程涵，眸光微閃，再看向安嫵時，高曲綿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

“現在不是說教的時候。”一旁的程涵睨了高曲綿一眼，然後側過臉對著身側情緒低落的小女人道：“住院是吧？你還不趕緊去辦住院手續？”

安嫵梗著脖子點了點頭，她抬眸看著程涵，澀著聲音開口說：“今晚的事……”

“你又欠了我一條。”程涵不想聽到她接下來的話，有些厭煩地打斷她道，“這次你想怎麼還清，用你的命嗎？”

安嫵握緊拳頭，明明努力地想跟他撇清關係，但命運老是讓他們糾纏不清。

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安嫵挪動腳步朝醫院繳費大廳走去，她的手腳逐漸冰涼，心中自責不已。這半年來她天天光顧著拚命跑業務掙錢，安香荷一直跟她說病情穩定，她也就放下心沒懷疑過，卻忘記了要陪安香荷來醫院檢查一次，如今病情惡化到這種地步，她……安嫵眼眶刺痛，淚水不斷落下。

“病情控製不繼續惡化的幾率有多少？”待安嫵離開後，程涵看向高曲綿道。他上次送安香荷來醫院的時候了解了那麼些情況，知道安香荷有肝硬化的病，並且病情不容樂觀，這件事顯然安嫵是不知情的，因為安香荷讓他對安嫵保守秘密。

高曲綿看著眼前的男人，朱唇輕啟道：“百分之二十。”頓了頓，她繼續開口問，“你跟那女孩兒什麼關係？”

程涵盯著高曲綿，眸光高深莫測，良久後，他玩味開口說：“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問我？是周懷瑾的現任女朋友？還是我的好表姐？”

高曲綿麵無表情地看著程涵，不再言語。

結束完手術，周懷瑾眉眼疲憊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走到安全通道處時，他聽到嗚咽的哭聲。在醫院裏麵聽到人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透過那半掩著的門，周懷瑾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記憶裏，有一幕的場景與此刻重疊在一起。

那是個冬天，她趿著拖鞋穿著粉色小熊毛衣坐在安全通道內哭著，當時他已經找了她好幾個小時，怎麼也沒想到她就在他們家門口的消防通道內坐著。一開始出門尋她的時候他也聽到了細微的哭聲，但是他沒怎麼在意，匆匆忙忙乘了電梯下了樓，當他找尋她未果後回來，發現那哭聲還在，便尋了過去。

“我、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兒……”看見他，她極其委屈，哭得更加難過起來。明明是兩個人吵架，此刻氣勢上應該不能輸下陣來，可是奪門而出後，她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因為出門太過於惱火，外套手機錢包都落在家裏麵，她又好著麵子不肯回去拿在這裏被凍了好幾個小時，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邊，垂下眼瞼遮住滿眼血絲，語氣冰冷道：“起來。”

她仰起脖子看著他動了動，下一秒，嘴巴一癟，邊流著眼淚邊委屈巴巴道：“我腿麻了。”

他終是無奈歎了口氣，軟了下心來，彎下腰直接將縮成一小團的她抱起，大手打向她的屁股：“還敢跑嗎？”

“周懷瑾，你流氓！你放我下來，我要跟你繼續冷戰！”她一個激靈，忘記了哭泣。

往事憶起，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周懷瑾剛準備伸出手推開安全通道口半掩著的門，就聽見一道譏誚的聲音。

“我以為，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你掉眼淚了。”視線裏多了一抹高大的男人身影，是從樓下上來。看清楚那個人，周懷瑾眸光一沉。

聽到動靜，安嫵劇烈喘息道：“你別、別過來……”因為太過於難過，她的身體因為喘不上氣而不停抽搐著。

程涵看著安嫵這副模樣，心裏麵沒來由的煩躁，他在原地半晌沒等到她回來，一路找來，沒想到她躲在這裏哭？他不耐煩地一隻手拽起她，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道：“哭什麼哭？你也會怕嗎！我以為你不知道親情為何物呢？”

聽到“親情”二字，安嫵一下惱羞成怒：“你鬆開我！”她知道，他意指誰？可是那個人，根本不配。

安嫵的眼睫濕潤一片，黑色的眸子像是浸在深潭裏的黑寶石，閃著勾人的光澤，程涵盯著那雙眼睫，握著安嫵手的力道慢慢收緊，鬼使神差地彎下了腰。

“放開她！”

低沉的男聲響起，安嫵跟程涵齊齊回頭，安全通道的門被人推開，門口處，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頎長，氣質冷然，深邃的眉眼裏像是有難以消融的冰雪，此時此刻，他盯著眼前的男女，眼中陰沉一片。

周懷瑾？他怎麼在這！還沒待安嫵反應過來，鉗製著她手的力量更加大了。

“嗬……”程涵挑眉道，“若是我不放呢？”

下一秒，安嫵的另一隻手就被周懷瑾捉住，她就像一個物件般被兩個男人拉扯著，誰也不肯鬆手。

程涵盯著周懷瑾的舉動，半眯起眼睛道：“周懷瑾？你有沒有搞錯？你護著這個女人？當初是誰利用你，將你玩弄於鼓掌之中又將你拋棄的？”

安嫵麵色一白。

周懷瑾沉著眸子反問他道：“那麼你呢？你不是恨透了她嗎？今天這一出又是什麼呢?”

“那是我跟她之間的事！”程涵陰狠道。

“你們倆的事情三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周懷瑾淡淡道:“她不是也用她自己的手、用她自己想做的工作一件件償還了你嗎?”

安嫵渾身一顫，他知道？連安香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怎麼知道！

程涵勾了勾唇道，“她的手能跟我的手比嗎？”

“都是人，沒有什麼不能比較的。”周懷瑾看著眼前的男人，再也找不到當年熟悉的樣子。

“周懷瑾？你說我跟她的事情三年前就已經結束，那麼你呢？你跟她的關係不也是在三年前結束了嗎？你難道還想賤一次，被這女人耍得團團轉嗎！”程涵嗤之以鼻道。

“賤不賤是我的事，至於她……”周懷瑾抬眸道，“隻有我可以欺負她，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

安嫵瞳孔驟然一縮，渾身顫抖著。周懷瑾，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呀，此情此景不知道你的女朋友高曲眠見到了會怎樣？”

“你調查的還挺多的嗎？”周懷瑾嘲諷出聲。

“那是，畢竟你是殺死她最好的刀。”

“都給我閉嘴！”安嫵歇斯底裏地吼著，她掙脫這兩人的鉗製，胸口劇烈地起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