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爸爸和哥哥都回來了。
爸爸麵前放著一盤青菜炒肉,媽媽麵前放著一盤燒茄子,哥哥麵前放著一盤可樂雞翅。
我就著幾根青菜沉默地扒著碗裏的飯,一邊扒飯一邊偷看哥哥麵前那盤可樂雞翅。
濃稠的醬汁均勻地包裹在雞翅上,咬一口會有鮮嫩的滋味在口腔綻開,甜裏帶著微微的鹹。
但我不敢夾。
因為我媽說,“沒有婆家會喜歡饞女人,作為女人應該把好東西優先讓給老公、孩子和公婆。”
“別一看見好吃的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擱以前這樣的媳婦都是要挨揍的。”
所以這盤可樂雞翅雖然我做的,但我一旦吃了就會被打上饞的罵名。
可我又實在想吃,就會裝作不經意在她臉色好的時候,夾那麼一兩個。
這次就被抓包了。
我媽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看看,你看看,淨挑好吃的吃!誰家閨女像你這樣?幹活不願意幹,一看見好吃的就可勁吃?”
“這就是在家裏,不然誰忍著你?我對你夠好了吧?說你兩句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
爸爸像沒聽見一樣喝了一口白酒,哥哥毫不在意地吃了最後一個雞翅,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隻有我窘迫地低著頭看著碗裏的罪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幸好哥哥吃完擦擦嘴,給我解了圍,“媽,給我拿兩千塊錢,學校要交資料費。”
我也想起這一茬,急忙放下筷子,小聲開口,“我們也要交,但高一沒有那麼多,隻要一百八。”
媽媽瞪了我一眼,然後掏出錢包開始數錢。
她先將數好的兩千五百塊放到哥哥麵前,輪到我的時候則停頓了很久,才將有零有整的票子甩到我麵前。
“你就是命好,托生到我肚子裏,我還願意供你讀書,如果要是管你婆婆要你看她給不給你?”
“早晚別人家的人,供你吃供你穿,還跟我生氣。”
我眼裏隻有錢,左耳聽右耳冒,小心地把錢收好。
因為如果丟了,她不會再給我第二次。
全部收拾好已經十點半了,我躺在床上看著皎潔的月光發呆。
疲憊像是潮水淹沒了我,渾身上下哪哪都疼,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袋裏都是自己的前半生。
我不知道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在家裏戰戰兢兢地活著,等到了年紀出嫁,再到另一個家庭繼續當牛做馬,繼續過吃一口可樂雞翅都要看別人臉色的生活。
難道人生的意義就是生一個孩子,做一個好兒媳,直到熬夠二十年熬成一個婆婆嗎?
可是連吃一口雞翅都要看別人臉色的生活真的有意義嗎?
這麼痛苦,我為什麼要活著?
我搞不清楚。
如果活著就是受苦,那還不如現在死了好。
死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涼濕的水草一樣緊緊纏住了我。
我坐起來借著月光一點一點數著手裏的一百八十塊錢,這些錢應該能買到一瓶安眠藥。
足夠我體麵地死去。
做好決定後,我心裏一鬆,第一次睡的十分安穩。
以至於第二天沒能準時起來做飯。
可被我媽從床上拽下來的時候,我心裏是平靜的。
她罵我的時候,我依然沒有反應,我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一種安寧的氛圍當中。
吃完飯我沒有洗碗,在她的罵聲中直奔了藥店。
我就要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