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溫書看到蹲在地上撿瓶子的江祝寧,卻並沒有注意到她長發下蒼白痛苦的神情。
他給杜若若披上大氅,溫聲道:
“說了不要靠近祝寧,萬一把病過給你怎麼辦?”
江祝寧隻覺心臟更痛,她硬是告訴自己隻是毒發而已。
摸索著打開瓶子,江祝寧看也不看地吞下一粒藥丸。
祁溫書皺眉看著她。
杜若若見狀,弱不禁風地咳了兩聲,祁溫書馬上為她攏緊了大氅,溫聲道:
“走吧。”
江祝寧收好藥瓶,渾渾噩噩地走進了一片樹林躺下。
可疼痛絲毫未減,她隻疑是時日無多藥越來越不起作用,最後痛到昏了過去。
她又夢到自己過往的事。
夢到自己被狗追,被人掐住下巴灌藥。
最後又回到兒時,周邊小孩嫌惡地用石頭丟她。
江祝寧痛苦地抱住腦袋,喃喃道:
“別用石頭丟我......別丟我......別,別丟下我......”
一隻溫暖的手攥住了她,隨後嚴嚴實實包裹住她。
她聽到祁溫書緊張的聲音:
“祝寧,你怎麼了?”
“我不會丟下你的,我陪著你。”
她猛然驚醒,口中立刻被塞進了什麼東西。
味道熟悉,是她一直吃的藥。
待她咽下,過了半晌才覺得好些。
祁溫書正握著她的手,眼中滿是擔憂。
杜若若眼淚汪汪地跪到榻前,低頭嗚咽道:
“江姐姐,對不住......”
“我以為裏麵是不好的藥,怕你吃了對身體有害,就給你換了養身的藥丸......”
祁溫書扶她起來,輕聲道:
“祝寧如今沒事了,你也是好心,不必如此愧疚。”
“隻是記得日後別再犯了。”
警告的話用溫和的語氣說出,威力大大削減。
甚至有種無奈的寵溺。
江祝寧心累地將自己的手抽出,偏過頭去。
祁溫書沒再堅持,隻低聲囑咐下人好好照料她。
杜若若啜泣著道:
“可是姐姐究竟是得了什麼病?怎麼離了這藥便......”
江祝寧不吭聲,心中卻想著如何解釋。
祁溫書必然已經生疑。
沉默許久,她道:
“我先前被人下了毒。”
祁溫書一愣,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但我已經尋到這藥了......隻需吃滿一年,毒便會解了。”
事實上,拿不到真正的解藥,再怎麼吃這瓶子裏的藥丸也沒用。
可大局已定,她也不願再徒增煩惱。
祁溫書若是知道她將死,也許會因為可憐她而與她成婚。
可這不是她想要的。
小時候的她會想質問丟她石頭的小孩,為什麼可憐狗卻不可憐她。
現在的她卻不想要別人因可憐而給的施舍。
聞言,祁溫書鬆了口氣。
他將裝著藥的玉瓶放進她手心,笑道:
“裏麵還有八顆,等你好了的那日,便是我迎你過門之時。”
他的話與過往的話重合:
“天下太平之日,便是我迎你過門之時。”
“你是我唯一的妻。”
那時江祝寧熱淚盈眶,牽住了自己的英雄。
“唯一”這個詞,她從未聽他人對她說過,因此執念極深。
江祝寧愣愣地望進祁溫書的眼睛裏。
手中藥瓶的觸感溫涼,卻不再是她以前用的那個。
她握緊了瓶子,沒有作答。
祁溫書隻當她是默認,囑咐她好好休息後便起身。
江祝寧在他身後輕聲問:
“你一定要娶杜若若嗎?”
祁溫書思忖片刻,摸著她頭發:
“小若命太苦了,如果沒有正妻身份,難保不受人欺負。”
“這樣吧,就算你是妾,我也按照正妻的禮數來,跟小若一樣。”
祁溫書眼神中寫著妥協,卻沒有注意到江祝寧聽著他的話,原本有些光亮的眸子逐漸黯淡了下去。
祁溫書心善,可是能幫杜若若的難道就隻有娶她這一種辦法嗎?
她早該知道的,過往愛意最盛之時說的話都不能作數。
祁溫書突然又再次開口:“既然病了,你也不用再繼續去外麵做工了。”
江祝寧猛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