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貴妃侍女適時捧來焦尾琴："蘇姑娘可會彈《折柳曲》？裴家女最愛此調。"

她指尖剛觸琴弦，周硯白突然打翻酒盞——那是他第一次見我時，我彈的曲子。

清明祭祖後，我邀各府夫人品鑒新貢的蒙頂甘露。

蘇月華拈起青瓷盞輕笑："這茶湯濁了。"

"妹妹有所不知。"

我轉動杯身露出禦製龍紋。

"蒙頂甘露需用八分燙山泉，第一泡倒得急些，才不損其香。"

她腕間翡翠鐲撞得茶盤叮當響，我忽地蹙眉："這衝茶手法......倒像臨州裴家舊仆所傳？"

滿座嘩然中，禦史夫人擱下茶匙："難怪，裴氏女當年烹茶，最愛用銀匙擊盞。"

周硯白進來時，正撞見蘇月華慌亂打碎冰裂紋盞。

我拾起碎片歎息："可惜了，這茶具是裴家抄沒前最後一批官窯......"

端午家宴，我特意讓淮安帶著麟兒放紙鳶。

"姨娘說我是將軍府長子！"

麟兒突然推倒淮安，抓起滾燙的粽子砸向他傷腿。

"瘸子也配拿金絲線？"

回廊轉角傳來茶盞碎裂聲。

我扶起淮安時，瞥見周硯白鐵青的臉——他身後跟著特意被我請來的禦史台家眷。

"童言無忌。"

我替麟兒擦去嘴角糖漬。

"前日夫子還誇他《孝經》背得好呢。"

孩子突然掙開我的手："我娘說背會《孝經》就能當嫡子！"

蘇月華衝過來捂他嘴的刹那，我袖中滑落半頁宣紙——正是她模仿稚子筆跡寫的"嫡子當誅"。

5.

臘月廿三祭灶日，我特意讓蘇月華主持小廚房。

她挽著周硯白撒嬌："妾身新學的梅花酥，將軍定要嘗嘗。"

我撫著淮安剛拆夾板的腿輕笑："妹妹可要當心爐火。"

話音未落，西廂突然騰起黑煙——她為顯擺手藝支走灶娘，炭盆火星子點著了晾曬的漠北毛氈。

"這可是禦賜的雪貂氈！"

管庫嬤嬤哭喊著捧出焦灰，"上月漠北使臣剛貢的......"

我轉頭望向周硯白鐵青的臉："夫君可要嘗嘗這梅花酥？"

當夜，禦前傳來口諭：西戎異動，今冬漠北貢品折損之事著將軍府自查。

春分祭祖那日，族老們盯著案上兩碗清水。

"既要驗，就連同這鐲子一並驗了。"

我褪下傳家玉鐲擲進瓷盤，"當年老夫人用天山雪水養了十年，最見不得醃臢物。"

蘇月華腕間翡翠鐲突然開始滲血絲——半月前我讓工匠在夾層灌的朱砂水，遇熱便化。

麟兒的血在碗中凝成絮狀，周硯白忽然奪過銀簪劃破自己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