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婆子扭著我的肩膀將我扯進前廳。
還沒等我站穩,就“啪啪”扇了我兩巴掌。
大夫人很是惱怒,梨雪哭哭啼啼地說我妒忌她,竟狠心害她斷腿。
老夫人神色莫辨,冷聲質問我怎麼回事。
梨雪卻搶著說,她不過是勸慰了我兩句,沒想到我竟當場冷臉,怒罵她怎麼對得起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
老夫人問我是不是,我低頭不語。
回想起剛才的情景,我仍憤怒不止。
憤怒到悲不自勝,哀哀欲絕。
那時我和梨雪一起出了前廳,才走到垂花門,梨雪就一把抓住我的手。
她哭著拉著我的手說:“好妹妹,這麼多年我們姐妹幾個都讓著你,這一回你就讓著姐姐吧!”
我不可置信地問她為什麼。
她抹了抹眼角擠出的幾滴眼淚慢慢同我說。
“哪有什麼為什麼?寧做富人妾,不做窮人妻,這道理誰不懂?”
“好妹妹,這次的富貴就讓我先替你享了吧!”
我一時間隻覺得天地倒轉,當即甩開了她的手。
我顫抖著出聲,一個字一個字地質問她,如何能對得起死去的蕊黃姐和青瑣姐,如何能知道是享福而不是去送命。
她看著我顫抖不止的樣子,笑了。
她竟然笑了。
哈哈大笑,捧腹大笑。
說我的好妹妹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活人最重要,死人才不重要。
人死了就像燈滅了,風一吹全沒了。
可富貴不一樣,那是真金白銀,朱玉翡翠,那是動輒打殺,輕賤人命。
不想被人玩弄作賤,就要一刻不停地往上爬。
就要一捧血水,一塊腥肉,一節碎骨地往上壘。
更何況,她說。
“更何況,林溪蓀我問你,你在大夫人逼問你之時,你有沒有想過......”
梨雪死死地盯著我。
“你有沒有想過,將我推出來擋箭?”
有沒有?
我能說沒有嗎?
我說沒有,梨雪信嗎?我自己信嗎?
我發現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不是,正如我痛苦萬分地自責之時,我仍然希望梨雪能替我承受大夫人的怒火,爭當大少爺的小妾。
是以,我沉默了。
我的沉默讓大夫人怒火更甚,她一把將佛珠摔了過來,圓潤的佛珠不偏不倚地砸在額角上,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可就算我說了,後麵的事也由不得我爭辯分毫。
因為我和梨雪爭執之時,恰巧有一個小丫鬟路過,她倉惶地躲在假山後麵,正好聽見了我的那句話。
大夫人當即站起身來,大聲嗬斥道。
“我徐家還由不得這樣囂張跋扈的丫鬟在,簡直敗壞了我徐家家風!來人啊,上家法!”
大夫人怒不可遏,老夫人氣急敗壞。
老夫人沒說什麼,隻是暗地裏埋怨我不爭氣。
我被許老婆子押在矮凳上,拇指粗的藤條抽打在我的脊背上,足足抽了三十鞭才肯停歇。
大夫人看時候差不多了,這才命許老婆子將我拖到柴房,三日裏不得給我水米。
許老婆子粗暴地拉著我的胳膊,抬頭的間隙,我看見梨雪正向大夫人討巧。
像是個穿彩衣服的泥塑小人,惟妙惟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