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陵墓依山而築,分外陰寒。
隻合當年伴君死,免交憔悴望西陵。
許多嬪妃寧願殉葬,也不願來守陵。
然而我隻是個婕妤,尚連殉葬的資格都沒有。
營房條件簡陋,不如宮裏。我與一眾嬪妃直到夜裏才安置下來。
那個麵容迤邐,對著婢女頤指氣使的,是戶部尚書的次女,容貴妃。
她年方十八,似朵初綻的嬌花。
才嫁與老皇帝兩年,就做了新寡。
在宮中時,她便不喜我。
我父親生前,與她父親曾有幾多齟齬。
朝堂風雲變化莫測。
西風壓倒東風,也是常事。
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她勾著眼尾朝我望了過來。
「屈婕妤在陛下生前沒有什麼機會侍奉,如今到了這陵寢,便由你率先伺候吧。」
帝王死後,仍要像生前那般供奉。
備食。鋪床。暖床榻。
嬪妃都是朝中貴女,哪裏做過伺候人的事。
更何況是死人。
我倒是伺候過,不過伺候的是他。
翟望舒起初入宮還是個灑掃內侍,後因能識字誦詩被老皇帝留意到。
他話雖不多,辦事卻格外妥帖。
老皇帝隻說一,他連後頭二三四五都操辦好了。
等翟望舒在後宮有了聲望,能靠苛扣份例和吃穿用度,威脅我這個小小婕妤生死時,我便開始受他挫磨。
脫靴洗腳。整衣穿帶。甚至是鋪床暖榻。
那時翟望舒斜睨著我,輕撫我強忍著卻通紅的眼尾,一手解開我的心衣。
「屈窈窈,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別惡心。」
「我就是要你覺得惡心。」
「這都是你欠我的。」
容貴妃挑著眉,還在等我的反應。
我朝她行了一禮,算是應承了此事,並不多言。
「屈婕妤真是好福氣啊,聽說與宮中那閹人曾是舊相識。」
「噢不對,準確說是,閹人的榻上之賓?」
「都說閹人沒有那命根,床上的花樣卻不少,折磨起人來有千百個法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
她此話一出,貼身婢女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容貴妃大罵道:「怕什麼,我說錯了嗎?」
「如今這宮中烏煙瘴氣,閹人當道,還不準我說了?」
「人前給他幾分臉麵叫聲大人,誰不知道他翟忠良就是個沒根的醃臢玩意。」
進了宮後,翟望舒給自己改了名字。
從翟望舒到翟忠良。
這條路,他也走了足足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