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我被扔到了隻有一個小窗戶的破房間裏。
陰暗潮濕,布滿裂痕的牆麵上有蜘蛛爬過,角落裏充斥著老鼠的叫聲。
抬頭,宋知意趴在窗頭,堵住了唯一透光的地方,一臉“你可得好好謝謝我”的笑容。
“侯爺說你任務失敗,要被罰關在這三天。”
“我說楚姑娘好不容易不用天天九九六的上班了,不如就多待會吧,所以幫你額外申請了兩天,現在你有五天假期了,怎麼樣?”
黑暗處,我摩挲著手中利刃,割去胸口處的腐肉,被疼暈後醒來再接著刮,如此反反複複,終於熬了過來。
無盡疼痛裏,無窮恨意被催生得愈來愈烈。
恨宋知意的汙蔑陷害、有意為之,恨沈硯輕易就將真心轉交他人,更恨自己傻傻癡妄的六年。
我趴在窗口向外望去,目光盡頭的牡丹迎風搖曳——那裏本栽種著我十九歲生辰那年,沈硯贈予我的一園梔子。
那時他將梔子花瓣別在我發間,手帕擦過我指尖殘留血絲。
我抵不過心中的自卑,顫抖著想避開觸碰,卻因他一句話,冷鐵似的心化作一攤湖水。
“梔子堅韌純潔,恰似寧娘。”
而今,不過穿越女隨口一句她對梔子花粉過敏,沈硯便縱容著下人拔掉了我小心嗬護的珍寶,種上了她喜歡的牡丹。
花被折那夜,我蹲在一旁,呆望很久滿地殘破的梔子花梗。
卻聽到隔壁房內宋知意和沈硯的聲音。
“侯爺更喜歡梔子還是牡丹?”
“梔子庸俗刺鼻。”
我甚至能聽出沈硯講這句話時眉峰蹙起的樣子,下一刻他的語氣卻陡然繾綣起來。
“哪裏比得上牡丹嬌豔欲滴。”
宋知意發出幾聲嬌笑,“我教侯爺一句詩:唯有牡丹真國色......”
聽著聽著,直到手背上傳來點點濕潤,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我閉上眼,臥回角落,耳邊突然響起嘎吱聲。
我循聲望去,破門被推開,府中掌事點著燈。
“侯爺有命,要你隨行前去剿匪。”
曾慈眉善目喚我“楚姑娘”的掌事此刻神情冷漠,在看到我身上血汙時甚至嫌棄地蹙起眉。
我捂著潰爛的傷口,淡淡地答了句遵命。
剿匪那日,宋知意不顧多次勸阻非要隨行,最後沈硯也隻得無奈地讓她坐在自己身前。
清剿完幾個寨子後,變故橫生。
一直不見蹤影的匪首突然帶著一夥精銳竄出來,衝散了我們的隊伍。
混戰之中,血流成河,我不慎被偷襲擊中傷口,吃痛跌倒在地,眼前發黑。
耳邊傳來宋知意的尖叫聲,我在句句惶恐的“楚姐姐救我!”中抬頭。
隻見幾個山匪邪笑著步步逼近手無寸鐵的她,在他們砍刀落下的瞬間,我終歸不忍,咬牙忍著劇痛衝上去,手起刀落了結了這兩人。
一套招式下來,我耗盡力氣,滿目眩暈時,後腦傳來梆的一聲,徹底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我被和宋知意綁在一起,匪首橫在我們中間,提刀威脅沈硯撤兵。
“沈大侯爺,她們倆你隻能選一個。”
匪首帶著明顯戲謔的聲音響起。
宋知意被綁在我身旁哭得梨花帶雨,顫抖不停,開口時卻讓我一驚。
“阿硯,你選楚姐姐吧,我不要緊的。”
匪首咧起嘴,用刀挑起宋知意下巴,調笑般麵向沈硯。
“嘖嘖,這小娘們還真是大度啊,惹人憐愛得很——”
說著他作勢要挑開綁在我身上的繩子。
“那行,你就把這個帶走。”
他伸手要扛起宋知意,猥瑣地嗬嗬笑著:“這小娘們就留給我和弟兄們享用了。”
宋知意被近在咫尺的臉嚇破了膽,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沈硯見到這副模樣,徹底慌了神,抬手命令身後手下後退,一個箭步衝上來挑開匪首的手,俯身攔腰抱起宋知意。
“我選她!”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施舍給身後的我一個眼神。
沈硯的披風卷著宋知意消失在漫天塵灰中,我死死盯著那個果決的背影,被綁在身後的手攥緊,滲出血絲。
匪首轉身,油光發亮的臉上露出猥瑣的笑,步步朝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