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匪寨裏三天三夜。
一開始我心存僥幸,渴盼著沈硯能出現,然而直到我帶著滿身紅痕與傷疤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拖著步子走過宵禁後的大街,所過之處拖過刺目殷紅。
我攥緊了手中那塊硌人的銀錠。
被困住的第一晚,我看見山寨後門,一片鵝黃色身影拂過門縫——是宋知意。
我親眼看見她將一塊銀錠塞入匪首手中。
“多謝幾個大哥陪我演完這場戲。”
宋知意不掩飾分毫陰狠的笑在月色裏若隱若現,她小聲道:“你們古人呐最在意貞潔,她臟成那樣,侯府肯定不再要她。”
半晌,她忽然又揚起一個淺淺笑容。
“哦對了,別真把她玩死了,我要讓她當眾被棄。”
我心中升騰起陣陣惡心。
原來一開始便是她的肮臟計謀。
誘我入局,反誘沈硯選她。
想看我成為臟了侯府門楣的恥辱,讓沈硯把我趕出侯府。
我扶牆忍不住作嘔。
最後我逃出來時,將匕首深深插入匪首心口,翻遍房間找來了宋知意給他的銀錠。
她或許不知道,這塊她入府後得到的銀錠底部,是刻了永寧侯府隱紋的。
沈硯,我要你認清她的真麵目。
終於,行至侯府,我跪在門口複命。
直到宋知意和沈硯出來,兩人的目光落在跪地的我身上時皆是一頓。
半晌,宋知意先開口,語氣像是驚喜又慶幸。
“天呐楚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接著她湊近我,又帶著“擔憂”地開口。
“不過你在那個寨子裏被困這麼久......沒出什麼別的事吧?”
意有所指。
多日積攢的情緒終於爆發,宋知意假惺惺的樣子落在我眼中是如此刺目。
我猛然爬起,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她被我這一掌打懵了,連連後退,撞上沈硯的胸膛,抬起臉淚光漣漣地看向他。
“侯爺,楚姐姐這是怎麼了。”
“你瘋了楚寧!”
沈硯衝上來猛地將我推倒在地。
在匪寨裏斷過一次的肋骨再次發出不祥的破碎聲。
我忍著劇痛,想要從懷中摸出那塊用以指控宋知意的銀錠,卻在聽到沈硯冰涼的聲音後,動作猛地頓住。
“賤種永遠都是賤種。”
他嫌惡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轉頭摟住宋知意,輕柔拂去她的淚水。
“當日知意勸我選你,如此善待你,你卻這般恩將仇報。”
說罷,刺骨的目光在我脖頸處的紅痕輾轉。
“既然臟了,便不必再回府了。”
我望著轟然關上的侯府朱門,怔愣了很久。
他走之前留下的話縈繞在耳邊,讓我逐漸通體冰涼。
最後,我冷笑著轉身。
沈硯那句“賤種永遠是賤種”終是刺破了我所有的夢。
承載六年記憶的侯府在身後越來越遠,我卻無端想起十四歲那年春末,被沈硯撿到的那天。
那時我奄奄一息,而他將熱氣騰騰的肉包塞進我嘴裏,溫潤笑意落在我灰撲撲的臉上。
“今年春色這麼好,小丫頭,你要這樣早死,就沒法賞了。”
春寒料峭,沈硯的大氅落在我肩頭,蓋住了我瘦骨嶙峋的整個身軀,
他拂袖擦去我臉上的灰塵,又將隨手折下的白色花朵放在我手心。
我咬著肉包,暗自許願。
【願年年都能與眼前人共賞京城春光。】
而現在的永寧侯府和沈硯,早已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既如此,我不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