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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裏不少小廝都是我治洪那年,帶回來的難民,他們對我很好,有事向來不瞞我。
而自從太子失勢,我手中權力形同虛設,唯攢下幾間鋪子,是送給小妹的嫁妝。
小妹性格懦弱,為了讓她在夫家有底氣,我用盡心血經營這幾間鋪子,這是我不能舍棄的東西。
我咬牙翻出君主之前賞賜恢複元氣的藥丸,來不及分清幾粒,直接仰頸盡數吞下。
翻身上馬,等我到鋪子門口時,卻看到顧川平正攬著楚菱,指揮著武夫砸鋪子裏的東西。
我緊握馬鞭,懸空揮鞭,怒吼一聲。
“本侯看誰敢砸——!”
顧川平瞧見是我,他向我伸出手。
我看著他的掌心,沒與他相握,自己撐住翻身下馬,因無力踉蹌一步。
“姐姐,妹妹家貧,欠了些銀兩,王爺說,姐姐名下鋪子多,送給妹妹一間還債。”
“畢竟夫為妻綱,姐姐不會不願意吧?”
自太子徹底失勢,又傳出我與蓮華有染的消息後,顧川平的真心似乎消減許多。
“這是本侯送給家中小妹的嫁妝,與顧王爺無關,楚姑娘——銀子是自己的花的才踏實,你還是別太貪戀別人的東西!”
“你——王爺,這可是您的命令,姐姐怎麼能這樣說!”
見我執鞭要趕人,顧川平死死抓住我的腕,昨日受傷的虎口再度撕裂,血順著指縫落在地上。
“王妃,你那麼多鋪子,送楚菱一間又怎麼了——”
顧川平沒在乎我的傷,反倒是輕吻在楚菱額頭,滿眼溫柔。
“何況,楚菱愛看別人砸東西,你可是女侯爺,不至於這點氣度都沒有吧?”
“顧川平,你明知道這些鋪子是我的心血!”
“可不是嗎,”顧川平用手指抵住我的心口,譏笑道,“本王不就是靠你的心血活著嗎。”
“怎麼,這口心血,侯爺不舍得給了?”
顧川平話中有話,他知曉我聽得懂。
這就是我們十六年來,培養出的可悲的默契。
自新婚第一年,他說自己身患奇毒,我為他舍命刺心取血。
甚至連君上賞賜的免死金牌,我都可拱手送於他。
顧川平知道,我鐘情他,對他一向心軟。
他知曉,我即便再生氣,也不會要他的命。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讓他死。
“既然王妃您舍得,那便一同留在這,咱們一起瞧個新鮮。”
握鞭的手顫抖著,我被顧川平死死按住肩膀,他靠在我頸邊,逼我看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
牌匾落下,被砸個粉碎,我的心被顧川平捏著,一點點揉皺。
“顧川平,我不想恨你,別讓我恨你... ...”
在顧川平身上,我最後一點女兒家心思,被他踩碎拋棄。
我不想恨他,我想愛一個人。
天地太大,我想有個安身之處。
“王妃,早些回府,本王先帶楚菱走了。”
可我用十六年證情,換來的卻是恨海,隻是眼前這片斷壁殘垣。
人們陸陸續續離開,我緩緩蹲下,拾起碎磚瓦,一角劃破手心,血融進泥裏。
“王爺娶親,說是人人都能得十金,還不快去看看!”
“誒,當年王爺娶那位女侯爺的時候,聽說隻是拜了拜神佛,當真是寒酸——”
老嫗挎著籃子,與我擦肩而過,我愣在遠處。
回到王府,我看到一片赤紅,喜結高掛。
楚菱身上的鳳冠霞帔,還是我成婚時用的。
那是顧川平為我打造的鳳冠,我們在神佛前跪拜時,我穿的嫁衣。
如今楚菱穿戴著,站在顧川平身旁,一臉幸福。
瞧見我後,楚菱娉娉嫋嫋走到我身前,剛屈身,又被顧川平扶住。
“楚菱,你是我明媒正娶進王府的平妻,與她地位相當,不該給她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