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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血糊糊一團,甚至都有小小的鼻尖。
“王爺醉了正歇著,奴聽前院丫頭說王妃您一直叫喚,奴來看看。”
門被打開,顧川平新帶回府的女子走來,她掀開錦被,和提貓一樣,把孩子提起。
“誒呦,瞧瞧,這是生了什麼怪物。”
她身旁的小丫鬟一臉嫌棄,用雙手捧住孩子。
我元氣大傷,已無力動彈,隻能癱軟在床,拔出頭上顧川平送我的發簪,扔給她。
“姑娘,麻煩給我女兒,找個好地方葬了。”
發簪落在女子腳下,她不肯撿。
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下一瞬,顧川平推開房門。
“蘭卿,你怎麼了——!”
女子這才迅速撿起發簪,笑臉迎上去,卻被顧川平一把推開。
“蘭卿,我不知你有孕,這藥竟傷了孩子,都是我不好!”
看顧川平不修邊幅,滿臉懊悔的模樣,我眼眶一熱,死死咬住唇,才不至於哭出聲。
“不過,蘭卿,這樣也好——”
我因這話呼吸一滯,呆呆盯著顧川平一張一合的嘴。
顧川平,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川平皺眉,他握住我的手,一臉無可奈何。
“再過五日,你要取心頭血,若那時孩子不保,就太受罪了。”
霎時我渾身僵冷,用最後的力氣推開顧川平,死死盯著他看。
顧川平見我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他竟笑了聲。
“蘭卿,這隻是個女嬰,你何必這樣計較?”
“何況,本王聽聞蓮華去勢時,買通老師傅,並未喪失生育能力。”
顧川平與我對視,眸中摻著質疑。
“蘭卿,你腹中的,果真是我的孩子嗎?”
一瞬,我血液逆流,渾身僵冷。
君上親封的異姓王,南朝最有名的謀士,顧川平如今連自己的骨血都算了進去。
十六年前新婚當日,我被派去治洪,一去匆匆半載,歸家時,筋疲力盡躺在槐樹下。
那時,我卸去一切防備,滿身泥沙,長發結團,與他雙眸對視那刻,我被他那副皮相迷眼,一瞬動心。
“顧川平,若我心狠手辣小肚雞腸,你會不會與我和離?”
“你我沒有夫妻之實,趁現在後悔來得及。”
那時我壓在顧川平身上,手握刀柄,刀鋒隻離他脖頸一寸。
我想若顧川平不同意和離,我就這樣和他過一輩子。
若他同意了,我給他一刀,兩不相欠。
而那時,他沒在意刀鋒逼喉,他隻握住我的手,一臉笑意。
“本王與王妃,真是天定良緣。”
天定良緣,天定良緣......
我反複喃喃這四個字,俯在床上,小腹墜痛得眼前陣陣發黑,我卻越來越清醒。
“顧川平,這十六年,你究竟是要我這一身血,還是情?”
恨意滔天,我拔出他懷中刀,狠狠刺入他左肩。
顧川平沒想過我會傷他,他狠狠推開我,向後踉蹌一步,女子忙扶住他。
見我再次揮刀,顧川平反手,迅速抄起一旁木椅擋住刀鋒。
而他因十二歲被抄家後,流放北疆兩年,傷了手腕,力不及我,他擰眉向後踉蹌一步,險些跪倒在地。
“姐姐,你莫不是瘋了!”
“王爺你無事吧,真真心疼死奴了。”
女子解開顧川平衣衫,吻在他傷處。
“蓮華這樣溫柔,本王真是喜歡。”
顧川平瞥我一眼,順勢攬住女子,低頭吻住她。
“看來女侯爺太尊貴,本王高攀不起。”
兩人在我眼前纏綿,女子不斷撒嬌推搡,曖昧聲鑽入我耳中,細細密密刺著心臟。
“王爺,姐姐尊貴舍不下麵子,奴卑賤,奴隻懂讓王爺快樂。”
聽顧川平笑著喚女子蓮華,我死死攥緊手心,跌跌撞撞下床,一把推開女子。
“憑你還不配叫蓮華!”
四肢無力,膝蓋重重跪地,疼得我渾身一顫,顧川平攬住被我推開的女子,溫柔哄著。
“既然王妃這麼在乎這個名字,那本王賜你一個新名,如菱花楚楚動人,你喚楚菱。”
我跪在地上,為了不像狗一樣趴下,隻能死死抓住顧川平的衣袖。
“顧川平,菱花是你送我的定情花。”
“江瀾傾,你的情何時在我身上過?”
看清顧川平眼中的厭惡,我滿心荒唐,突然笑了一聲。
“顧川平,你我共度十六年,你當真看不出我的真心嗎?!”
自十三歲逃婚,我孤身帶妹妹入宮,風雨飄搖裏求生,遭過鞭抽,挨過刀子,幾次瀕死換來如今。
如今孩子沒了,我最親密的愛人,還疑心我。
十六年,我自以為的情天,換來恨海。
顧川平抽出衣袖,看我狼狽趴在地上,他笑著攬住楚菱轉身。
“王爺,姐姐剛沒了孩子,您不陪陪姐姐嗎?”
“算命的說過,她命硬,死不了。”
我眼睜睜看兩人相擁離開,終於再也撐不住,陷入一片黑暗。
隔天,拖著沉重的身子,撐劍蹣跚走出小屋,太陽灑在身上,我心裏卻仍舊泛著寒意。
王府靜的瘮人,隻有不遠處小廝在看到我那瞬,眼神躲閃,直到把唇咬破,才跪在我身前哭喊道:
“王妃,您名下幾間鋪子,都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