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注射藥劑,安意就變得極端畏寒。
和煦的五月,她也隻能裹著厚厚的毯子,窩在床上瑟瑟發抖,渾身冷汗。
一天之中,她數不清時候,總覺得昏過去的時間要比清醒的時間長。
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昏過去就可以忘記一切,忘記自己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卑微地活著。
隔壁,溫言正纏著顧淮川撒嬌:“淮川,我冷,上次從無人區回來就落下了後遺症。”
“寶貝乖,蓋好被子,我去給你做飯。”
溫言卻纏著人不放,委屈道:“我吃不下,淮川,別人都說我名不正言不順,根本沒有和你領證......”
顧淮川耐心地安撫著,要多寵溺有多寵溺:“告訴我誰欺負你?我要他加倍還回來。”
“等我忙完就去辦離婚證,然後就娶你好不好?”
自從出院,顧淮川就把溫言捧在掌心視若珍寶,好得更加過分。
全京海人現在都知道,比起顧太太,更不能得罪的是這位溫小姐。
安意聽著隔壁的甜膩,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她拿出備用手機,敲下一行字:證件都辦好了嗎,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國?
微弱的提示燈再次閃爍,很快就收到了回複:已經辦理完畢,請安意同誌盡快做好準備,組織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新的身份信息,三天之內即可出國。
關上手機,安意長舒了一口氣,強忍著不適敲開隔壁的房門。
「現在就去辦吧,我有時間。」
她臉色白得不正常,仿佛隨時都會零散,僅靠一點意念支撐。
時隔幾天,沒想到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顧淮川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由得出現一絲裂痕。
她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了。
隻是話一出口,終究變了味道:“今天不去,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出去給顧家丟人嗎?”
溫言眼裏的光亮瞬間消散,指甲深深陷進肉裏。
她很明白,現在分明是顧淮川抓著安意不放。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她,難道自己這麼多年來的陪伴就一文不值?!
在顧淮川眼裏,自己終究比不上安意!
溫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看來不得不逼顧淮川一把了,要不然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
她猛地一推,一個玻璃杯急速撞擊在桌棱上,碎片嘩啦啦落了一地。
溫言眼疾手快抓起一塊,掌心血跡滴滴答答:“淮川,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活著好沒意思......”
說著,她把碎片往脖頸間逼近幾分,尖銳的棱角劃破皮膚。
“阿言!”
顧淮川滿眼驚慌,迅速奪過碎片:“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現在就去好不好......”
他緊緊把她摟在懷裏,聲音都帶著顫抖。
溫言縮在他懷裏,惡狠狠地盯著安意,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可惜她早已不是那個為他吃醋、為他死心塌地的小姑娘了,對溫言的“勝利”,隻覺得莫名其妙。
一路上,顧淮川仿佛心不在焉,開得也比平時慢些。
終於,在一個紅燈的路口,安意打起手語:「我的行李就先不收拾了,你看著辦吧。」
反正連這個身份都要丟棄,東西自然是無所謂。
這次,她要真正不留任何念想地、堅定地離開顧淮川。
看到她的反應,顧淮川卻好像期待已久,帶著一股莫名的興奮:“真的嗎?其實,如果你不願意離開......”
安意淡淡一笑,把酸澀都咽進肚子裏。
她裹緊了身上的毯子,咳聲連連,胸腔也隨之震動著:「京海好冷,五年了,我還是難以適應。」
顧淮川一怔,隻聽見“啪”地一聲,心底有什麼東西斷開了。
他還以為她會和以前一樣咽下一切,然後繼續留在他身邊贖罪,或者死纏爛打多要點錢......
可是沒想到,二人的婚姻就在一聲蓋章中落下帷幕,就這麼簡單。
安意,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仿佛不一樣了呢?
你不要贖罪了嗎?為什麼不再被“罪”裹挾了呢?
顧淮川盯著她離開的背影,一陣說不清的悵然若失驅使他站定腳步,久久不舍得離開。
仿佛恍然間,他失去了和這個世界的聯係,真正變成一個孤零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