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葬儀上,謝思遠的小青梅被登徒子輕薄,哭得梨花帶雨。
他衝冠一怒,斬斷那人頭顱,蘸血為聘,寫下婚書。
他在棺材前求娶青梅。
要我屍骨未寒的娘親,見證他們驚天動地的愛情。
全然忘卻了與我的婚約。
推搡間,忽而有人猛踹我膝蓋,我一個趔趄摔進那攤汙血。
染臟了戴孝的喪服。
來往賓客嘲諷不斷:
“江婉吃醋了?在謝將軍屁股後麵舔了七年還不死心,硬拿婚約拆散別人,惡心透頂。”
“她娘就是個賤妾,生出這種貨色,合該發賣青樓後浸豬籠!”
我默然抿唇,銘記每一寸疼痛。
隨即催動心尖血,托蠱蟲傳音:
“少主,我願意回苗疆成親。”
......
“此言當真?”
衛筠的回音瞬間響起。
“阿婉,你若是被長老脅迫便直言,不必違逆心意委身於我。”
我眼眶微澀,努力平靜道:
“苗疆兒女不輕諾,你迎親時多帶點人,捎帶迎回我娘的遺骨。”
他沉默片刻:“好......別哭,三日後,我帶你們回家。”
耳畔聲音消弭,蠱蟲重新沉睡。
而謾罵聲並未休止。
“嘀咕什麼呢?受刺激瘋了的話,爬床將軍府都不肯要。”
罵聲逐漸難聽,謝思遠仍摟著瑟縮的蘇芊,溫言安撫。
良久,終於施舍過來餘光。
他瞥見我滿臉臟汙,眉頭微蹙,鬆了懷抱,朝這邊邁了兩步。
卻被蘇芊扯住衣袖。
她兩眼通紅,泛著淚光,怯怯地挪到他背後,
“阿遠哥哥,嫂嫂是不是記恨我才故意賭氣,丟你的臉......我好怕。”
謝思遠一頓,眼神瞬間冰冷:
“還沒過門就善妒,算你哪門嫂子?江婉,你真不值錢。”
他掏出一張手帕,甩在我臉上,極其嫌惡道:
“擦幹淨,別臟我謝家門楣。”
我抬眸,望向他淩厲的眉眼,隻覺熟悉又陌生。
竟不知,當初那個把我扛上肩頭迎風狂奔十餘裏,隻為陪我散心的少年,去了何處。
隻留一架虛偽的爛骨。
我諷刺地勾起唇角,將手帕揉成團丟進火堆,隨紙錢一同焚燒。
“不勞謝將軍費心。”
我撕裂沾血的喪服,提起那方布料,“從今往後,你我當如此。”
四周一片嘩然,私語竊竊。
謝思遠臉色鐵青,“你竟敢......?江婉,你信不信我退婚!”
蘇芊掩住眼中掠過的驚喜,連忙撲過來,跪在我腳邊哀求:
“婉姐姐,思遠哥哥隻想救我,絕無不軌之心,你們別吵架......我不求名分,隻求能當個丫鬟伺候您。”
她不斷往前湊,拽我袖子,我煩不勝煩,後撤兩步一把甩開:
“誰稀罕和你共侍一夫?”
便是苗疆長老,也從沒納妾的說法,他謝思遠憑什麼?
哪想蘇芊順著力道,一個踉蹌歪向旁邊,掀翻了供桌。
砸碎了阿娘的牌位。
她神情驚恐,忙不迭挽住謝思遠胳膊,“對不起......別打我......”
謝思遠攬住她肩,吻去眼淚,“不怪你,她自作自受活該。”
我雙目猩紅,顫著手捧起四分五裂的牌位,試圖拚接合攏。
卻拚不回娘的名姓。
就像難以縫合的少年情誼。
我盯著蘇芊無辜的臉,沒錯過那抹得意的笑,怒火中燒,衝上去揪住她衣領,“你憑什麼!”
謝思遠反手給我一記耳光,出劍逼近我脖頸,沉聲威脅:
“你若再欺負芊芊,我就砍了你娘那賤婢的棺材,劃爛她墓碑,讓她橫屍荒野,野狗分食。”
我微怔,難以相信自己耳朵。
阿娘纏綿病榻時,他曾抱著我安撫,“別怕,她哪舍得丟下你。”
還許諾過,若有意外,他會親筆給娘親刻下墓誌銘,以表哀崇。
而今,那懷抱的最後一點餘溫,也該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