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國歡慶,雲麓心不在焉。
忍冬自幼陪在雲麓身旁,素來心疼她,忿忿不平道,“小姐的傷那麼重,將軍不聞不問也就罷了,那狐媚蹄子崴了腳算得了什麼!”
“休要胡說,相公待我很好。”
雲麓分了隻花燈給忍冬,穿行在河岸的柳枝下。
雲家滿門忠烈,她爹爹戌守邊關,生生熬死。
她的兄長,除暴時,葬生荒野。
雲麓及笄那年,托孤給裴家,指婚給了裴鈺。
裴家從未苛待她,裴鈺也信守諾言,娶她進門。
她喜歡裴鈺,也感激裴鈺。
隻是她非裴鈺心之所屬罷了,怨得了誰呢?
第二日,雲麓沒看到芙蓉的影。
聽忍冬說起,是因芙蓉身子不適,下榻在銀珠樓偏院,就不來輕音閣伺候了。
忍冬琢磨了又琢磨,撓著腦瓜子道,“小姐,奴婢怎麼覺著,這芙蓉姑娘來咱們輕音閣就是走個過場?”
“明麵上給足了小姐排場,而今,既不必屈居小姐之下,又能名正言順留於府中。”
雲麓在首飾盒中挑挑揀揀,也就一朵絹花是新添來的,其他的發簪步搖蒙塵,銀飾發黑。
她耳聞忍冬的揣測,歎氣道,“我看芙蓉心性單純,莫要將人想的那麼壞。”
“小姐!”
忍冬看雲麓就是高門闊第裏呆久了,不知人心險惡。
恰時,院外侍衛通傳,“夫人,朝廷封賞送至前院,將軍吩咐小的給您送來。”
雲麓不想佩戴那朵絹花,正苦惱不知選什麼發飾為好。
朝廷封賞,必然少不了金銀珠翠,甚得心意。
她走出垂花門去接,對侍衛道,“給芙蓉姑娘分一些,她有恩將軍府,以表感激。”
侍衛俯身答,“芙蓉姑娘已先行挑過了,隻擇了條珠串。”
雲麓笑意凝滯,忍冬氣呼呼一跺腳,“小姐,奴婢就說她不安好心吧!哪有封賞先給個外人挑選的,小姐您才是將軍府的正主啊!”
正因雲麓是主,芙蓉是客,她才沒理由去埋怨。
“少說兩句,去燉上一盅海參糖水羹,送去銀珠樓。”
忍冬不情不願,還是按照雲麓的吩咐去做。
雲麓挑挑揀揀,拿出些首飾和瓷器,打包放進匣子裏。
等到日落西山,她領著忍冬,帶著湯盅,到了銀珠樓。
誰料,推開偏院的門。
竟見裴鈺翻著兵書坐在書案,而芙蓉,則捧著湯婆子,窩在桌案旁的圈椅上陪著。
雲麓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二人齊齊投來目光,皆是一愣。
雲麓進退兩難,是裴鈺反應過來,放下厚重的竹箋,走向雲麓。
他看了看忍冬提著的食盒,懂得雲麓來意,溫溫一笑,“夫人體貼,費心了。”
雲麓目光定在芙蓉那挪移不開。
芙蓉身上的灰鼠披風是裴鈺的衣物,連她手裏的湯婆子,也是裴鈺出征前,雲麓給他帶去的。
“夫人。”芙蓉被她看得心虛,當即解釋道,“將軍擔心民女獨居枯燥無味,才將書案搬來,在偏院處理公務。”
芙蓉不過來府上兩日,裴鈺就怕她孤單。
雲麓於將軍府兩年來,形同守活寡,裴鈺何曾思慮過,她有多空乏?
暗暗攥緊拳頭,掐著手心感覺不到痛,雲麓麵色煞白,“甚好,相公在此,省得換藥周折。”
話畢,她接過忍冬手裏的食盒,親自將湯盅擺在案麵,“那日因我疏忽,致芙蓉姑娘受傷,燉了點湯給芙蓉姑娘補補身子,算是賠罪,芙蓉姑娘趁熱喝。”
她強撐著體麵,便要退出門去。
裴鈺冷不丁地扼住她手腕,“歸來幾日也沒好好跟夫人共枕,不如今夜在輕音閣備上酒菜,我看完這些部兵圖就去。”
他倒是雨露均沾,還記得家中有妻。
雲麓喉頭發緊,抽出手去,看他時,依舊是大度的笑容,“我有事忙,改日吧。”
她禮儀得體,不疾不徐出了銀珠樓,傷口浸出了粘稠的血。
“小姐......”
忍冬一肚子火,方才若是她,早就掌摑那狐狸精了,偏生自家小姐不爭不搶。
雲麓回身觀望著銀珠樓的房翎,眼眸又晦暗了幾分,“去定做一副棺木,送回雲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