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兩位受害人家屬,路雲開攜風帶火地衝到了大廳,一個年紀看起來很小的姑娘,孤零零地站在眾人中間,哭喪著臉。
冉小愛跟著路雲開身後,一邊小跑一邊嘀嘀咕咕地將報案人的情況做了說明,“她叫尤英然,22歲,本地人,也就職於國稅局。她常常會到死者家中玩,有時候會幹脆住下來,身世簡單。”
等到路雲開走近,已經能利落地喊出女孩的名字,“尤英然,你好,我是連峰市刑警隊隊長路雲開,麻煩你配合警方調查。”
尤英然看到路雲開伸向她的手,居然紅了臉,有些瑟縮的,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握住了路雲開的指尖,晃了晃,算是握過了手,細聲細氣地說道:
“配合,配合……”
路雲開帶著女孩進了審訊室,看到鐵柵欄和冰冷的鐵板凳,嚇了女孩一跳,她扣住門框,“我……我可以不到裏麵去嗎?”
“放心,柵欄裏麵是犯人坐的,咱們條件簡陋,坐在這就行。”
說著,路雲開拉開了民警辦公桌旁邊的一個小木凳。姑娘扭扭捏捏地過去坐好,翻起一雙大得嚇人的眼睛看著路雲開。
冉小愛清了清嗓子,幹脆利落地坐在了女孩對麵,翻開了自己筆記本,“把你發現受害人被害的前後經過描述一遍,不可以添油加醋,不可以信口開河!”
姑娘看著路雲開從房間走了出去,有些失望,但隔著玻璃還是能看到他坐在了外麵。
“我……我是23號中午發現的小秦出事的,她沒來上班,領導找她有事情,可是都聯係不上她,我就直接去了她家裏,結果發現門沒有鎖,一進門,就看到……”
尤英然說著抖了抖,想起來之前看到的一幕,還是覺得怕極了。
冉小愛問:“就你一個?”
尤英然說:“還有我們單位的小陳,但是她在樓下等我。”
“在此期間你在案發周圍有沒有見過其他人?”
“當然見了,好多人,那時候是下班時間,樓道裏麵上下的人很多,我叫了幾聲以後就有人跑了進來,然後……然後就有人報了警……”
冉小愛點點頭,“小陳呢?她後來有沒有上樓?”
尤英然搖搖頭,“不知道,當時太亂了,大家都很害怕,誰在我身邊說話我都聽不清楚了,當時我直接嚇軟了腿,還是被人拖出房間的,當時隻想著趕緊報警,她有沒有上樓我不太清楚。”
將尤英然送走後,路雲開已經讓馬銘將小陳請了過來。和尤英然不一樣的是,這個姑娘高挑漂亮,全身透著一股淡淡的傲然之氣,即便是坐在審訊室裏,也像那些港台明星一樣,淡定地撥弄自己卷曲的長發。
“我沒有上樓,就在樓下等尤英然,等你們來的時候才陪著她一起回家。”
“期間你有沒有見過什麼形跡可疑的人?”
“什麼叫形跡可疑?進出很多人的。”
冉小愛下意識扭頭去看玻璃窗外的路雲開,路雲開點點頭,打開門也坐在了小陳的對麵。
“看得出你有抵觸心理,是和死者生前有矛盾嗎?還是說並不待見我們警察?”
小陳癟了癟嫣紅的嘴唇,“都有一點吧。”
路雲開點頭,“足以證明你是個沒心沒肺的蛇蠍心腸了。”
“什麼?”
冉小愛和小陳訝然地看著路雲開,冉小愛沒想到路雲開會在問話過程中,用這樣主觀臆斷的,惡毒的語言,何況這還是一個麵容可人的女孩。
路雲開敲敲桌麵,“如果不是對死者或者對警方恨之入骨,你的這種態度足以證明你的人品有嚴重的問題,不僅是對死者極大的不尊重,還有可能和凶手一樣有顆歹毒的心。”
小陳氣得渾身發抖,豔紅的指甲摳的桌麵吱哇作響,“你神經病啊!”
路雲開歎口氣,雙手環胸靠在椅子靠背上,“所以你肯定是見過形跡可疑的人,對吧?”
小陳臉色都有些發青,或許傲慢隻是她緊張的一種偽裝,她並不知道自己交代這些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在這個被“紅衣殺人狂魔”刺激著的城市,每個年輕美麗的姑娘都在恐懼中學會了隱藏。
“我……我和尤英然是提前下班的。”小陳終於張了口。
“我們本來想躲過下班高峰吃點麻辣燙,但尤英然非得先去找秦雅欣。我懶得上樓,就在樓下麵等著,剛開始下班沒幾個人,所以尤英然上樓後不過一會,我看到有個穿夾克的男人,從樓道走了出來……”
冉小愛立即問:“你為什麼覺得他形跡可疑?”
小陳擰了擰眉,似在仔細思考,“他……他戴著個鴨舌帽,遮住了臉,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脖子上有個金鏈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冉小愛有些激動地看了眼路雲開,這是他們第一次遇到第一目擊證人,這樣精準的描述也是第一次聽到,路雲開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還有呢?”
“嗯……”小陳低頭苦想,“他和報紙上說的不一樣,很高大,一身的黑衣服……對了!他穿一雙很好的球鞋,應該是創贏牌,那個很貴的!”
“還有其他特征嗎?比如說具體的身高,體型?”
小陳搖了搖頭,“不是記不清楚,是沒有那個概念,”小陳舔了舔嘴唇,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隻知道很高,我一米六五,比我高出去好多,但是肯定一米八以上了。體型嘛,就是那種很不是很胖,但是一看就很結實的。”
“穿什麼衣服?”
“黑色運動服,劍牌的,我見過那個牌子,國外的,很有名。”
路雲開點頭,謝過小陳後帶著冉小愛返回刑警大隊辦公室,眾人見倆人進來,連忙起身問什麼情況。
冉小愛將小陳的陳述交代結束後,一夥人瞬間激動無比,路雲開卻皺眉抬手製止眾人:
“小陳看到的可能並不是凶手,先不說和1-16案凶手遺留在現場的腳印推理身高不符,根據1-22案凶手的謹慎程度,根本不可能穿箭牌這樣有明顯標示的衣服。”
一盆涼水朝著眾人迎頭澆下,冉小愛不甘地問:“可是我們不能確定1-16案和1-22案是同一個凶手啊。”
這依舊存在並案的問題,但胡局長顯然已經把案子全權交給了路雲開,冉小愛聽到路雲開當機立斷道:
“1-16案、1-22案做並案處理!盡快出屍檢證明,冉小愛,去調集國稅局家屬院所有住戶身份資料,包括體型特征、案發三天內親友出入資料;張峰,你帶著自己的人把現場帶回來的物證全都拍照取樣化驗;馬銘,聯係胡局長,我需要見王一星!”
眾人領命而去,路雲開揉了揉眉心,反身走回辦公室,秦雅欣的父母還在裏麵,女人蔫蔫地倒在沙發上,路雲開進來也不見有什麼動靜,男人先站了起來。
“我們什麼時候見我女兒?”
“至少三天。”
男人不耐地攥了攥自己的拳頭,梗著脖子忍了幾忍才把心中的怒火壓下去。
“那現在你們在幹什麼?凶手找到沒有?”
路雲開坐到自己的座椅上,抽出一根煙,先遞給男人,見他不接,便塞進了自己的嘴裏,“我現在比誰都想親手抓住他,如果有機會,我甚至想親手了結了他。”
青白色的煙從路雲開的嘴裏噴湧而出,將他輕輕地籠罩了起來,他眯起又澀又癢的眼睛,看著男人道:“如果證據和法律都捉不住他,我願意脫了這一身皮,哪怕十年二十年,絕對會手刃他……”
秦雅欣的父親終於忍不住,像條被亂棍打中的老狗一樣,發出一聲狼嚎一般的嗚咽,一把揪住自己的頭發,深深地蹲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又一聲嘶啞的吼叫,惹得路雲開和女人一起濕了眼睛……
下午四點半,胡局長回了電。他現在在市委監察局接受問話,暫時無法回去,王一星因為接到了新任務,也失去了聯係。
路雲開落了個三不管,倒是幹脆放肆地撒開整個刑警大隊的人手,一部分走訪與秦雅欣的接觸過的所有人,一部分繼續係統錄入的工作,轉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三點。
張峰拿來了屍檢報告和物證檢驗報告,油畫上的點狀物確實為蠅類轉移痕跡,且相框雖然被擦拭過,但依然留有血跡。
而殘存的血跡和蛾蠓留下的痕跡,有至少三天的時間差!
這也就進一步說明,確實有人在案發後,重新進入過案發現場,進行了一次清理。
這個時候,痕跡科又提供了重要線索,他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兩個不同的指紋。
這也就進一步說明,要麼當時有人二次進入過現場,要麼當時作案不僅一人!
路雲開迅速布置人手尋找相關特征人,讓小陳指證。
可惜執行過程極其困難,1998年的連峰市就像十九世紀的意大利,大多數地方警察根本無法進入,何況去找人。
路雲開無法,隻好去找許長風。
下午四點多,舞廳裏麵隻有打掃衛生的老阿姨,看到路雲開笑嗬嗬地說:“尕娃,還早呢。”
“我不玩,找你們太子爺,許長風。”
阿姨一愣,連忙搖了搖頭,做出一副她聽不懂路雲開在說什麼的樣子,路雲開也不理她,幹脆利索地往二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