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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麵前的與其說是房屋,不如說是茅房,呃……茅草和幾根樹枝搭建的屋子!再想想山上的房子,算是豪宅了!看樣子,肯定又沒通電,這日子怎麼過啊?

我輕輕托了托背上的小狐仙,推門而入。

連在一起的兩間房,一間姑且稱為廚房吧,因為我看到簡單的灶台上架著一口鍋,另一間有床有桌,算是起居室。

沒電我認了,總不能沒水吧?小五指指屋外,說院裏有口井,但有時有水,有時沒水。所以每回村民上來的時候,都會自備水袋。

那根本就是口枯井吧!跟季節有關,雨水多的季節,地下水豐富,就會湧出些,但誰知道現在是不是雨季呢?我忍不住又歎口氣。

短短兩天,已經不知道歎了多少口氣。就算我真的能隨遇而安,也不用一再挑戰我的極限吧!

還好,井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拿起一旁破爛到古董級的木桶打了小半桶水上來,又找了塊破布,將床麵擦幹淨。床墊被褥全扔至一旁。小五說封山沒人上來,所以這裏的東西不知道多久沒人清理了。就算山中再空氣清新無汙染,我也不敢給病人用。

緊閉門窗,我這才緩緩解下小狐仙放在墊著薄毯的床麵上。再次打開醫療器械箱,戴上手套,剝掉他的臟衣服,一件不留。全身消毒,酒精的刺痛讓他在昏迷中不斷叫喊掙紮。我盡力壓製他的阻撓,迅速換上保暖內衣。算算時間,沒有出現明顯排斥反應,於是我為他注射第二針血清。還有兩針,他就能脫險了。棉服、羽絨服當被子為他蓋好,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帶上房門,我捋起小五的衣袖,果然沒有接種過任何疫苗。我得趕緊把小狐仙的臟衣物燒掉。

小五像是沒見過打火機一樣,眼中閃爍著驚奇。我笑著問她:“這裏有沒有吃的?”她點點頭。一轉身不知道從哪扒出個布袋,打開袋口,一股不知道什麼味道飄出來,讓我狠狠打了個噴嚏。看清裏麵的東西,我不禁想問,這不是用來喂鳥的嗎?我在公園見過。

小五說是“粟米”,算是雜糧的範疇吧!能吃就行,經我非專業判斷,沒有黴變。

天色漸暗,小五要回家了。晚了,不安全,哪怕她是本地人,畢竟是個孩子。

我拿出一袋話梅送給她,囑咐她不要告訴旁人我們的行蹤。小五點頭,不但保證自己不說,還敢肯定之前那群孩子也不會說,因為他們是偷偷跑上來玩的,不敢給家人知道。大人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是擋不住小孩子的好奇心……誰小時候不是這樣!

小五在我反複叮囑下歡快地奔下山。

看著沉睡中的小狐仙,我尋思著先生火燒點水也好。

找遍裏外,沒有水壺沒有水瓶,連碗也隻找到五個殘缺不全的。舊鍋一口配上一塊發黴的木蓋,還有一把手柄彎度超過20度的鍋鏟。

我去過農村,知道沒有天然氣的生火方法。可事實證明,理論與實踐存在巨大斷層。

當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水燒開,灌進保溫杯時,成就感難以形容。

直到晚上九點多,小狐仙才從昏睡中緩緩睜開眼睛,一下就想爬起來,卻因體力不濟隻能坐倒,小胳膊強撐著身體!他警惕地看著周遭,我急忙道:“別害怕,別害怕,是我,隻有我。快躺下,你病得很重,需要休息,不能著涼。快躺下!”

小狐仙一如既往無語地看著我,過高的體溫讓他的小臉泛出異樣的潮紅。果然……體力不支又要向後倒去,卻倔強地用手撐住。我知道他很難受,數病俱發,即便是個成年人也很難扛過去。可我自始至終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難道這就是男孩和女孩的區別?……好像堅強過頭了。

我端過水杯和藥片:“阿姨不是壞人,我是專門治病的醫生。這叫阿昔洛韋片,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痘疹,還有這是消炎片,能減輕你的不適感。還有……你看這水杯是你喝過的,記得嗎?來,吃下去,睡一覺就好了。”我試試水溫,剛剛好。

小狐仙還是看著我不動,我端在他嘴邊半天,他才遲疑地張口吞了下去,接著大口大口喝完杯中水。

我接著對他說:“還有一針,打完蛇毒就沒了。你乖乖不要動,就像之前那樣,一下下就好了……”

我已經不期待小狐仙的回應,徑自拿出血清裝進注射器,紮在他的胳膊上。娃娃真的很配合。拔出針頭,我忍不住誇張地親親他的麵頰,卻被他撇過頭躲開了。我親在他的發際上。

接著,我又端來一碗用“鳥食”煮的粥,告訴他病人需要體力,無論如何都要吃些。小狐仙愣愣地看著麵前的勺子,終於張開嘴巴,讓我一勺勺喂進去,緩緩咽下,不一會兒破碗見底。

擦擦嘴,我半抱著他躺下,告訴他隻要捱過24小時,就沒那麼難受了。打濕了毛巾搭在他的額上,小狐仙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劃過我的鼻尖。

我微愣,細小的手指上沾了些黑色的東西。我拿出鏡子照照,忍不住笑了,臉上黑乎乎的。肯定是生火做飯時留下的鍋底灰,小狐仙一定覺得很滑稽。

看來他不再像之前那麼排斥我,幹脆拿出指甲剪,幫他把小手的指甲全部剪得光禿禿。然後是小腳丫,一個個剪幹淨。水痘痊愈至少要兩周,期間瘙癢難耐,小孩子受不住會撓。抓破了容易感染,還會留下痘疤。

至於下麵的傷……我極富創造性地想了個辦法。就是撚碎消炎藥,鋪在衛生巾上。衛生巾本身具有一定的消炎殺菌作用,加上消炎藥,效力應該更強些。我顫抖著墊在他的襠下,生怕娃娃突然發狂。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這應該是性侵的痕跡!這麼小的孩子啊,犯案人早該被槍斃了。幸好沒有引發感染潰爛,否則落下隱患一生都難根治。

這一夜,小狐仙睡得極不安穩,病痛引發夢魘,令他不停地囈語,翻來覆去,小手不停揮舞,高燒不退。沒辦法,即使在醫院,再多的藥物治療還有掛水、家人陪護,退燒的過程也需要病人自己扛過去。

我隻能不停替換他額上的冷毛巾,不讓他打被子,阻止他亂抓,偶爾驚醒喂他喝點水再哄他入睡……整整一夜,直到日出,他的體溫仍然居高不下,又從早上昏睡到傍晚,才清醒過來。第一件事還是再喂他喝一大杯溫水。

“蛇毒已經解了,你的痘疹也會好的。但這些天身上會很難受,這是正常情況,隻要過去了,就會康複。”消毒的時候,我不停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小狐仙在刺痛中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這次沒有劇烈掙紮。接著我把隨身僅有的四環素軟膏和紫藥水,塗在他的痘疹上,尤其那些膿包破裂處。

小心拉上衣服,我又盛了一大碗“鳥食”粥,這回他自己呼嚕呼嚕幾下就光了。城裏的孩子要都這麼好喂就好了,我在兒科看到的全是哭鬧不休的,家長怎麼賠不是都不行。

我又小心翼翼把他抱回床上,除了睡覺,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也許因為剛醒不久,小狐仙不願閉上眼睛。我也百般無聊,於是我問:“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小狐仙虛弱地扯扯嘴角,在我以為終於能有個字迸出來的時候,他又恢複沉默。

要不是初次見麵他曾說過一句什麼乳醬的,我真會以為他是啞巴。要不是他與我對視的目光清澈,包含了許多欲訴還休的信息,我會以為他有自閉症!

若不是天生的沉默,那肯定就是後天變故造成的無言。我不禁又聯想到他的傷,要是讓我知道誰幹的,絕對讓那畜生把牢底坐穿!

溫熱的小手指又劃過我的麵頰。難道今天我的臉還臟?

我笑著把小手塞回衣服做的被窩裏:“一早就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很不禮貌哦!而且我也不能總是這樣喂、喂,或者小朋友、小弟弟的叫來叫去,你不別扭嗎?不知道的會以為我拐帶你呢,罪很大哦。來,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

小狐仙依舊無言地望著我,看來是不會開口了。

我歎了口氣:“算了!等你想起來或者……或者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要不,我先幫你取一個,暫時用著好嗎?叫什麼好呢?”我兀自出神。

記得初見的那個晚上,萬物為之失色,唯一能與之相較的就是天上那輪明月。他美得就像月宮下凡的仙子,就像月光那般皎潔明豔,卻又生動千百倍。

“月月!……沈月?”哎!書到用時方恨少。想的再多,最後也就隻能憋出這兩個字。

我自嘲:“真是笨,你是男生,就算年紀再小也不能隨便叫個女孩的名字,會被人笑話……從我遇見你到現在,你隻說過一句話,笑也沒笑過,酷勁十足,要不就叫你……酷酷!?”

我沒注意到小狐仙的嘴角微微扁了扁。

想想還是覺得不好:“聽起來好像褲子。其實你是個好孩子,一點也不酷,就是嚴肅了一點,那就叫你肅肅吧!嗯,這個名字不錯,還有一點威武。”說著,自己也開心起來,“從現在開始到找到你家人為止,你就叫肅肅。別人問你,你就叫沈肅好不好?”

小狐仙撲扇兩下眼眸,緩緩閉上睡了。我自動將他的反應視作默認。

到了夜裏,小狐仙,不,是肅肅的體溫又開始升高。幼兒病情反複是正常的,但也不能馬虎,尤其發病的頭幾天來勢特別猛,還伴著不停的咳嗽,極易引發肺部炎症。結果我又是一夜未眠。

正當我頂著熊貓眼不斷點頭之際,突然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眸。天亮了,肅肅醒了。

換衣換藥,簡單洗漱清理,找了根頭繩將他的長發束成馬尾,然後吃飯。

我知道水痘那貓抓心似的瘙癢開始發作了,後麵幾天還會更嚴重。但也隻能隔著衣服輕輕拍拍,再三囑咐不管多痛多癢都不能碰。

我拿出MP3,塞進他的耳朵,悠揚的樂曲一出來,就把肅肅震住了。就知道在這連電都沒通的地方,他不可能見過這個。

我抱肅肅靠坐在床邊,按下暫停鍵,教了他簡單的操作方法,把包裏能玩的都堆在他跟前,然後深深地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一會兒!你的腳不能沾地,水痘不能見風、更不能抓,總之不能出門,不能亂動,否則蘭陵的心血就白費了,白白辛苦兩個晚上。看看我的熊貓眼……明白了嗎?”

肅肅望著我依舊波瀾不驚,隨即低頭擺弄MP3。我摸摸他的頭:“乖,聽話。”隨即,一頭栽倒床上!很久以前也曾連著幾個通宵當值,隻是不像現在隻有我一個,思想高度集中很讓人疲累。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聯絡到其他人?怎麼下山?肅肅的問題隸屬民政部門,還是直接報警?

一個囫圇覺,被連續的拍門聲驚醒。丫的,我最痛恨擾人清夢的電話,迷蒙中看到美麗的肅肅正望著我,火氣頓時消了一半。

“來了,來了……”我極不情願地翻身下床。肅肅指指手中的MP3,我看了看告訴他:“沒電了,你聽了多久啊?耳朵累不累?休息一會兒吧!聽多了,傷神經。”

我查看肅肅身上的藥跡並無破壞,他真的有聽我的話。

用被子、毛毯將他圍好,我才去開門。

原來是小五。背著一個大包袱,手裏還提了一籃水果。不會離家出走了吧?

小孩子還是有些靦腆:“你……”

“叫我阿姨、沈醫生,或者直接叫名字沈蘭陵都行。小五,你怎麼來了?家人有為難你嗎?”

小五搖搖頭:“沒有,跟俺猜的一樣,大夥怕村長和爺的責罰,沒人提起。俺們隻是私下悄悄說過。他們還是不信你們是好人,不信你能醫好他。”

我揉揉額頭:“不是答應保密,不把我們的行蹤告訴其他人的嗎?”

小五急忙搖頭:“這個俺沒說!這個棚屋是俺家建的,讓人知曉的話,定會把所有罪責都推給俺家的。”聰明!我暗暗讚歎,省了不少麻煩。

“那你今天來……有事嗎?”

“俺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醫好那個妖怪?”小五的好奇心我懂。

但實話實說:“沒那麼快,至少還得有個十天八天才行。不過病情已經控製住了。你看他的臉色是不是好一點了?還有他不是妖怪,他叫肅肅!”

小五走過去,肅肅不自覺地向後縮了縮。我拉住小五:“肅肅是男孩子,看到女生會不好意思。小五,雖然痘疹不是絕症,但的確會傳染。你沒種過疫苗,不要靠太近,這十天也不要常來。你是好孩子,我不想連累你生病。”

小五張大嘴,指著肅肅:“俺一直以為他是妹妹。”我為肅肅檢查、治療時,總有意無意遮擋他人視線,加上他們不敢靠近,所以小五不知道也正常。

她打開包袱拿出幾件孩童的衣服,包袱裏還有一袋粟米,十五個窩頭,還夾著幾張蔥香撲鼻的麵餅。

她說:“這是俺娘烙的餅,多了幾塊,俺就悄悄給你們拿過來了。俺看這裏吃的不多,怕你們不夠。還有這是俺的舊衣……沒想到他是男的。”

好在小五的衣服很樸素,性別不明顯,大小合適,我的衣服終究太大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山裏的人雖然封閉,但也極為淳樸,這孩子是給我們免費送補給來了。原先那半袋“鳥食”已經見底,我正愁後麵吃什麼,她就送來這大半袋。那一籃水果看得我更是滿心歡喜。肅肅恢複身體急需各種營養,絕不是方便麵能湊合的。

可我一個大人總不能靠個孩子接濟啊,於是問:“小五,你知道這裏離趙家屯有多遠嗎?”

她搖搖頭,我繼續問:“那稷山縣呢?”

她又搖頭,不會吧!

“可能你年紀小,家人沒跟你提過。回去後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

誰知小五突然靦腆起來,看看肅肅又看看我說:“俺不小了,過了年,就十二了!”這還不小?小學還沒畢業吧?

小五又說:“這方圓數十裏地沒有俺不知曉的。俺自小生活在這裏,就算沒跑遍也聽過所有地方。從來沒有什麼趙家屯,俺們縣城也不叫稷山。”

突然一個很荒誕離奇的想法升起,讓我驚恐不已不敢細想下去,我急忙問:“那這山是呂梁山嗎?”

小五點點頭:“嗯,是呂梁。”

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接著又問:“那你們是什麼村?縣城叫什麼名字?”

小五說:“自然是呂家村啊。從這下山就是俺們呂家村,向西五裏是梁家村。俺們隸屬高涼縣,可去縣城要走上三五日呢。”

以前我隻知道呂梁山是革命根據地,以為名字肯定很有來頭,卻沒想到原來這麼簡單啊。還有什麼高涼縣?來之前好像沒聽說要經過這個地方。

“那太原你知道嗎?”我還是緊張。

小五一點頭,心中的石頭頓時落地。但她接著說:“可遠了,聽村裏人說,路已經封了,暫時過不去,不太平。”

頓時腦中浮現四個字——“車匪路霸”!在我的認知中,這裏的治安和我的家鄉不能比。但搞到要封路,肯定是出大案子了!

我對小五強調:“最近十天不要上來,傳染率高!十天後如果我們不在了,說明我們下山了,或者被人接走了,你也別擔心。”

小五微愣:“那你們還回來嗎?”回來?我想應該不回了吧,這兒沒電沒人回來做什麼?我搖搖頭。

小五又問:“那你們會來看俺嗎?”我有些奇怪:“你們村不是要他死嗎?我們去了不是自投羅網嗎?”

小五低頭不語,我拉起她的手道:“不管怎麼樣,謝謝你,沒有你的好心幫助我們可能真要困死在這裏。等肅肅的病一好,我就帶他下山找家人。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們村子不再敵視外來人,我們總有機會再見的。這是我的姓名和聯絡方式,有什麼困難可以給我打電話。”寫好聯係方式,我從記事簿上將紙撕下遞給小五。

小五有些疑惑地反複端看,最後塞進衣袖。離開時依依不舍地望著肅肅,我明白肅肅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又到夜深,雖然肅肅的情況仍然不太樂觀,但體溫已經穩定不少,不再忽高忽低。我想,如果現在再提出同床的要求,他不會再害怕到發狂吧?我實在不能再熬一個通宵了。於是小心翼翼指著床邊問肅肅:“蘭陵睡在外麵行不行?”

肅肅一言不發,挪進內側,躺下閉上眼睛。大喜,我已經習慣這種默許的方式,不用站崗太好了。隻是這夜依舊睡得不安穩,因為肅肅,我不敢大意。

黎明來臨,肅肅的咳嗽明顯減少,我才沉睡過去。

……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拍醒,又是誰啊?我的火氣指數飆升。

不會又是小五吧,昨天不是告訴她別來了嗎?!不是她會是誰?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肅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正坐在內側看著我。我示意他別出聲,然後下床躡手躡腳走出去。

隔著柴門,依稀站著兩個身影,看不清麵容。我遲疑問道:“誰啊?”話音剛落,便聽一聲驚呼:“蘭陵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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