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和夜裏的溫差很大,陽光照在羽絨服上特別燥熱。
我很慶幸自己一覺醒來仍在床上,而不是躺在戶外或者路邊,身後一座古墓荒墳。
打開手機,已經下午一點多。
習慣性伸個懶腰,傷口生疼提醒昨天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我下意識摸摸旁邊,果然是空的。除了羽絨服正蓋在我身上,昨夜給她包裹的衣物、手電、水杯,還有那隻美羊羊,一件不落地躺在桌上。
下床裏外喊了一遍,無人應答,難道真的遇仙了?
充足的光線,終於讓我看清所處之地……還真不是一般的簡陋!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用水也找不到地方……這牆,指尖上的灰塵,既不像水泥又不像石灰,到底什麼磚做的?還有這窗戶,怎麼看著像紙啊?戳戳……根本就是紙!天啊,這年頭還有誰家會用紙糊窗戶?頓時《聊齋》的情節又在腦中呼嘯。
趕緊拾掇好自己,簡單梳洗,將行李一件件裝好。
我寫了張便條,又取出500元錢,一並壓在桌上。無非就是感謝收留,並留下我的聯係方式。等大人回來看到,可以找到我,我一定好好報答。
帶上大門,麵前一片樹林再次讓我傻眼!原本就迷路了,一覺睡醒更是不分東南西北。
最後我決定,方向不重要,下山才是王道。到了山下,一問人什麼都解決了。
可這山路崎嶇到一點人工修築的痕跡都沒有,說明極少有人踏足。放眼望去,幾乎全是這樣的路,沒有路牌,沒有標識,沒有路緣。天啊,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兩個小時後,我滿身大汗。拖箱的一個軲轆也不知飛哪去了,隻能歪歪倒倒地繼續拖著。高度的確下降了,可景色依舊。如果天黑前還不能下山,我可不敢指望還能再遇上一位善良的小狐仙留宿。
席地而坐,大喘粗氣,休息一會兒。
突然飄來一陣輕煙……是炊煙嗎?我一個激動站了起來,隨即發覺味道不對!是一股焦糊味!我四處眺望,煙從高處飄來,是我來的方向!
隱約火光衝天,那是……是小狐仙的房子!?失火了!小狐仙出事了!不由分說,我拔腿就向回奔。突然冷靜下來一想,出來的時候小狐仙已經不在離開了。現在回去,無異送死。森林大火的威力連消防隊都束手無策,如果遇上順風那速度可比我的腳程快百倍,跑都來不及。而且下來已經花了兩個小時,等我上去,估計什麼都燒光了。也許……也許那個方向未必是小狐仙的房子……還是繼續走我的吧?!
可一想到那雙絕世孤寂清亮的眼眸,心中狠狠一抽,再也邁不開一步!這種氣溫下,房屋、樹木自燃的可能性極低,肯定發生了什麼人為變故或者意外!小狐仙究竟有沒有遇險?是進是退,究竟該怎麼辦?我竟茫然起來,不知所措……
突然,一陣嬉鬧追打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我急忙奔過去,心想即便要回去也得找些當地人幫忙才行。
撥開雜草樹叢,看見一群孩子,有高有矮。大的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小的跟小狐仙差不多。手裏拿著樹枝,圍在一處打打鬧鬧。我不禁失望。
孩群中間似乎還圍著一個人,成為眾人打鬧的對象。事不關己,繞道遠行,一向是我的行事準則。可就是夾縫一閃而過的一角衣衫讓我覺得眼熟,牢牢拽住了我的腳步。
越靠越近,他們的聲音也清晰起來。雖然夾雜著濃厚的方言,我依然聽見什麼妖魔、妖怪的,一邊不停叫嚷著打死他,一邊不斷扔石頭、揮舞樹枝。中間的人不哭不喊,任由他們欺淩、推搡。難道昏過去了?
“你們在幹什麼?”我撥開人群,熟悉的衣衫完全呈現眼前。我急忙扶起地上的小人兒,有些顫抖地撩開麵上淩亂的頭發,露出絕美的容顏,一雙發紅卻拚命不讓眼淚流出來的美目,不是小狐仙是誰!
心潮澎湃,沒來由地眼眶發熱,鼻子發酸,還好她沒事,沒有遭遇山林大火!
輕輕拈去發上淩亂的雜草,抹去臉上沾染的泥灰,我發現她的臉頰、手背都有傷口,有的還在出血,而凶器就在身後那群壞小子手裏。
我吸吸鼻子,緩緩起身,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孩子,厲聲責問:“為什麼打她?小小年紀就拉幫結派欺負人,真是不學好!這麼多人欺負一個比你們小的妹妹,羞不羞啊?老師平時怎麼教育你們的?家長呢?趕緊把人送醫院,你們要負全責!
懾於大人的威嚴,竟無一人回應。我很生氣,就近拉住一個胖墩:“你說,為什麼欺負人?知不知道錯?”
小胖子一邊掙紮,一邊喊道:“她是妖怪,會害死俺們全村的。”
“封建迷信!”我大聲道:“這不是你們欺負人的借口。去道歉!”
不由分說拽著胖墩到小狐仙麵前。現在的孩子被寵得不像樣,上天入地,胡攪蠻纏。我自認不是個同情心豐富、對孩子特別有愛心的人,唯獨讓小狐仙觸動了內心的柔軟。
胖墩不依,賴著不肯走,同伴也上來拉扯,一時我竟奈何不了。孩群裏有人喊:“是真的,她真的是妖魔,她一出現俺們全村人都會死。”
“俺爺說她是被關在山上的,不能靠近,誰靠近誰會死。”
“她專吃小童……”
聽聽,這都什麼跟什麼,荒謬絕倫!我深深感到貧窮不可怕,最怕愚昧。
居然還有人說:“她有痘瘡!”
“胡說八道!”我氣極,脫口而出。作為醫生,我自然知道痘瘡就是俗稱的天花,令人聞之色變的烈性傳染疾病。但我們從小就接種疫苗,即便這裏再落後,也不會感染此病,因為天花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徹底滅絕。從來謠言可怕,但無知更可怕。三人成虎,以訛傳訛,不知道傷害了多少人!
“都給我聽清楚了,我是省裏來的沈醫生。我告訴你們,她不是什麼妖怪,跟你們一樣,是正常的人!誰都不許欺負她,聽清楚了沒有?”跟他們解釋不了太多醫學專業,隻能直接警告。
所有人都望著我,連小狐仙也抬起頭,美眸清亮起來。
孩群中個頭最高年紀最大的孩子,不服道:“她真的不是好人,不信你問她,為何會在山上?還有她身上……你自己去看呀!還有她的雙目與俺們也不一樣,隻有妖怪才有那種眸色。”
順著他的指向,我看到小狐仙突然透出一個與年齡極端不符的蒼涼絕望神情,目光躲閃,頭垂得很低,下意識抱緊身上的衣服,身體蜷縮一團。
我心裏一疼,放開胖墩,走去蹲下,柔聲道:“不要害怕,還記得阿姨昨天說的話嗎?我不是壞人,是治病的醫生。讓我看看好嗎?”
小狐仙低著小腦袋直搖,更抓緊了衣襟。我瞥見她右後頸側有一粒皰疹,已經發炎化膿。一驚,急忙扯開她腰上的布帶,順勢拉開她的衣服,眼前的景象讓我倒抽冷氣!身後的孩群也驚恐地叫著,不斷向後退。小狐仙的腦袋快垂到胸口了,不敢看我,身體愈發抖得厲害。
整個上身,從頸椎到後背乃至前胸腹腔,甚至胳膊上,都布滿了紅色帶狀皰疹,半數已經破裂流水,感染化膿!觸目驚心,慘不忍睹!如果她的容顏是天使,那身上的狀況絕對是惡魔。
我一把拉過醫療箱,取出手套戴上。
小心撥開頭發檢查,果然頭皮上也有數粒紅疹。我仔細查看各處皰疹的形態,心裏略微有了底。隻是這孩子到底病了多久?又被耽擱了多久?昨天晚上我竟然一點沒發覺,實在太大意了!
我輕輕抬高小狐仙的頭,柔聲道:“別害怕,來張開嘴巴,讓我看看。”小狐仙略微遲疑,緩緩張開。還好,口腔內無病變感染的情況。陽光下我終於看到她眸底的紫光。
這就是他們說的異樣?紫眸雖不常見,但地球上綠眼睛、藍眼睛、灰眼睛的人還少嗎?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就連我們成人的瞳孔也不是純黑色。這隻能說明他可能有混血的基因或者別的什麼因素導致基因變化。何況隨著年齡的增長,眼睛的顏色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我繼續向下剝小狐仙褲子,這套衣服不能再穿了,而且隻穿一件不得病才怪。
猛然,我停住,眼前明顯的性別標識讓我再次震驚得無以複加,說話都結巴:“原來……你……你……是男生!”
這怎麼可能?!打第一眼起,我就沒想過他會是雄性生物。男孩會美成這樣嗎?還有這長長的秀發,哪家父母會這麼打扮兒子?
難道他真是狐仙,才有這種飄忽性別的美?!可這一身的病疹又怎麼解釋……我從來沒有遇上這麼糾結的事情。為什麼車禍後,發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離奇!
我提醒自己是個專業的醫生,現在麵對的是個重症患兒。我要保持應有的職業素養,我對他說:“別害怕,小妹……小弟弟,讓我繼續給你檢查。”
下半身並無太多皰疹,較之上半身好很多。隻是兩腿根部及……有著明顯的瘀痕,發黑發紫,甚至還有些異樣的腫大和炎症。這症狀分明就是……我忍不住再次倒抽一口冷氣,氣得發抖,一把抱住小狐仙,激動問道:“誰幹的?孩子,你父母呢?”
小狐仙發瘋似的掙紮,發出驚恐的咿咿呀呀……我才意識到失態,急忙放開,小狐仙伸手就要往身上招呼,被我一把拉住,“不能碰,再抓破,你就別想好了。”他現在應該是痛癢交加,但水痘切忌摳破,留下疤痕還在其次,最怕感染引起並發症,嚴重的話也會危及性命。
我記得小狐仙昨晚全身冰涼,而現在卻是發熱發燙!
幫他拉好衣服先穿著,得趕緊上醫院。
我冷聲問身後的孩子:“你們之前誰欺負過他?我是問除了剛才打他以外,誰還欺負過他?”我看著那個最高年紀最大的孩子,他最有可能,“是不是你?”現在的孩子早熟,難免因為好奇或者劣根,做出一些傷害行為而不自知。
但他搖頭,所有孩子都搖頭。
“不承認是吧?故意傷人是重罪,警察來了一驗傷,一個都跑不掉。你們家長作為監護人要負全責。不想被家人打死的話,我勸你們趁早說實話。誰幹的?”
年紀小些的孩子已經被小狐仙的痘疹創麵嚇壞,再被我一喝,忍不住哭起來,頓時一片驚慌。
年紀稍長的孩子勉強答道:“俺們今日才遇到他!之前士族的大人們抓來一個痘瘡妖關在後山,那日俺們偷偷看到那個妖怪穿的就是這身衣服。爺說他會幻化小童的模樣出來吃人,碰見他的也會死,全村人都會被他害死!村長不準俺們上山。今日俺們是偷偷上來玩的。見他躲在草叢中不知做甚,又不是俺們村的人。常人怎會有那種眸色,他身上又有瘡,不是妖怪是何物?若不打死他,俺們全村人都要死!”
我沉聲:“再說一遍,他不是妖怪,跟你們一樣,隻是個孩子。他身上不是天花不是痘瘡,隻是一般的水痘和濕麻疹,由於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才會擴散惡化。隻要醫治得當,是不會死的。而且世界上各色眼睛的人都有,你們沒見過不代表人家都是妖怪,所以你們不能欺負他。聽到了嗎?”
領頭的還是不信,說:“不對,爺說痘瘡是妖魔的武器,很久以前鄰村有人被妖魔下了痘瘡,連累全村的人幾乎都死光了。最後隻得將他燒死,才幸免死絕。他就是妖魔,俺們走,去村裏找人燒死他。”
我氣極:“我也從山上來,還跟他相處過一晚,怎麼沒病?不過,我告訴你們水痘雖然不是絕症,但的確會傳染,如果你們沒種過疫苗,再敢欺負他,一旦被傳染了,我是不會管你們的!”雖是氣話,主要是想阻嚇他們別再靠近小狐仙,但水痘的確會傳染,尤其免疫力不強的嬰幼兒,護理期間特別麻煩。但隻要不引起並發症,治愈後可終身免疫。
聽了我的話,一眾孩子聚到一塊,相互依靠著壯膽,有人指著我說:“你們看她的衣裳,還有發色,也定不是好人。她一定也是妖怪,他們是一夥的,俺們快跑。”說罷尖叫著一哄而散。
我微愣,看著身上普通的休閑外套,發梢還殘留以前焗染的顏色,有什麼不對?這裏不會封閉到連這些都不知道吧?算了,走了也好,可以安心處理小狐仙的病況。
小狐仙的美眸半眯,似要睡著,我抱起他,發現他的體溫突然又低了很多,剛才還發燙,這會兒怎麼又發冷?難道並發症這麼快?
突然,小狐仙呼吸急促,開始抽搐,白沫從嘴角溢出。沒有一會兒,一翻白眼,雙眼一閉,沒了呼吸,心跳驟停。我大驚失色,馬上實施CPR,人工呼吸加胸外按壓。不應該啊,即使水痘並發,也不該這麼快奪人性命。
足足五分鐘的心肺複蘇,終於讓地上的小人兒傳來一聲輕哼,緊閉的雙眸又微微撐開。我稍稍鬆了口氣,但小狐仙的情況沒有改善,隨即又有白沫從嘴角溢出,呼吸又急促起來,嘴唇發紫。這……是中毒的跡象!到底怎麼回事?
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什麼人?”我心慌意亂大喊一聲。
小小的身影鑽了出來,好像是剛才那幫孩子中的一個。她有些膽怯地對我說:“他被蛇咬了”。
我一驚:“蛇……咬哪裏了?”
“腳!”
果然腳底板上兩個血點,已凝固成紫黑色。
“你怎麼知道的?”我都沒注意到。
“他推開俺,才被大夥發現……但他被咬了……”
我明白了,原來小狐仙並沒有被他們發現行藏,隻是看到有蛇咬這個孩子,最終還是救了她,自己卻被毒蛇咬了,還被他們當作妖怪打。鼻子又是一陣發酸。
“你剛才怎麼不說?”現在來不及了。打也被打了,這孩子本身患病已經很嚴重,再加蛇毒侵體,小小的身軀恐怕再難承受!
我無力問道:“最近的醫院在哪?哪裏能打電話?他必須馬上搶救。”心裏很清楚,即便醫院就在山腳下,也來不及了,蛇毒擴散的速度相當驚人。小狐仙麵無血色,唇色也變得黑紫,抽搐著再度彌留。
不出意料,那孩子也是一臉茫然加驚恐地望著我。
從昨夜與小狐仙相遇,到現在一天都不到,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麵前?小小生命不該如此脆弱。作為醫生關鍵時刻無計可施,我真的無能!眼淚忍不住落下……
我癱坐用力捶打地麵,拳頭落在行李箱上。想到至少給他換身幹淨的衣物,不要帶著一身病穢離開!翻找衣物時,我觸碰到箱角上一個硬物。
我一震,那是……那是蛇毒血清!!!我激動得想大叫一聲,難道冥冥中真有天意?
同事們說得沒錯,每次出行,我總會杞人憂天地備上很多用不到的藥品,蛇毒血清就是其中一項。因為幾年來從未用上過,加上這兩天意外太多,差點忘了。我恨不得用力敲打自己的豬腦袋。
顫抖著拿出救命藥,我看了藥效期,忍不住狠狠親了一口,還有一個月!
全省一年被蛇咬的病例不超過十例,所以就算我們那樣的三甲大醫院,血清儲存量也很少。三年前我利用“職務之便”,存了一盒放在身邊。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激過自己的婆媽。
從傷口上我判斷不出他是被什麼蛇咬的,但隻要不是眼鏡蛇,就可以抵擋。隻是不知道他對血清有沒有過敏排斥反應,加上嚴重感染的帶狀皰疹,會不會有抵觸?搞不好的話,也會斃命當場。
但眼下不可能做皮試,也沒時間再猶豫。既然老天讓我遇見他,讓這藥還沒過期,那就再拚一次吧!
我迅速取出注射器,吸取藥液,排出氣泡。舉起小狐仙的左臂,發現這孩子太瘦弱了,我一時竟然找不準靜脈,保險起見決定實施皮下注射。
我對小狐仙說:“別睡,堅持下,看著阿姨為你注射血清,會有一點點疼,你千萬不要動。一下下就好。”
說著,刺針入膚。一般孩子都恐針,時間拖得越久哭鬧得越厲害。小狐仙隻是略微痛縮,盡力撐大眼睛望著我,我安慰道:“別怕別怕,不痛不痛,馬上就好。”
拔出針頭,隻要半小時內無不良反應,他就有希望了。緊接著,得把他腳底的毒血擠出來,實在沒有準備那麼冷僻的工具,隻好……
我狠狠將吸出來的汙血吐在一旁,直到吐出來的血色不再黑紫,呈現正常的顏色才作罷。打開最後一瓶礦泉水衝洗傷口,再來酒精消毒,小狐仙疼痛難當。我抓緊他的腳踝,輕聲道:“不要動,疼過就會好。忍一忍,阿姨給你吹吹!”我取出消炎藥抹上,用紗布包紮好,最後套上我的厚襪套。從現在開始到脫痂,他的腳不能沾地。小狐仙終於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我用剩餘的礦泉水漱口,這才留意到剛才折返的孩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俺叫小五,他……好了嗎?”
我搖搖頭:“現在不能確定,需要到醫院好好觀察治療。你能帶我們下山嗎?這裏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小五直搖頭:“不能下去,他……”
“他不是壞人,否則也不會舍命救你對不對?”
小五很糾結地想了想,最後點點頭,但還是阻止我們下山:“村裏的人不會放過他的。士族的大人也說過看到他可以直接處死!”
“殺人是要償命的!”法治社會怎麼會容許這樣亂來?何況還是對一個孩子!
“是真的,村長、保長、爺,還有村裏的叔伯們都是這樣說的,下山的出口都有人看守,一旦發現就會召集全村人打死他。”小五說得煞有介事。
我氣極無語,但也覺得小五不會撒謊騙我。再看看小狐仙滿身的傷病,讓我不得不改變主意。
我們國家貌似還有個別地方保留了很多陋習,建國多年難以改變。而政府為了保留一些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基於對生態的保護,對一些自然村落采取少過問甚至不幹涉的政策,讓其保持原始風貌,任由他們繼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別談法律,連迷信都沒完全破除,美其名曰“信仰”!
我曾不止一次聽說,隻是從未親曆過。難道真的保持得這麼完善?與平等的人權都相悖了,為什麼還讓它延續?
這些自然村落,大都遠離都市。如果貿然下山,自己尚且不知道會遭遇什麼狀況,更別說還帶著個他們口中的“妖魔”了。如果小狐仙下身的傷跟他們有關,那麼這個村不僅是法盲,根本就是個滋養罪犯的團夥!這孩子再經不起折騰。
於是我問小五:“那有什麼地方可以先住下來嗎?”
小五想了想指指前方:“再往下走半晌,半山腰處有個棚屋,以前爺和叔伯們上山打獵,就住在那裏。現在封山了,那裏沒人。”
我將行李收拾好,包挎好,然後小心翼翼抱起小狐仙用衣服紮好背在身後。迷糊中小狐仙發出痛苦的嚶嚀,我柔聲道:“別怕,阿姨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背上恢複平靜。
我對小五說:“能不能幫我拖著這個箱子,就像我剛才那樣。帶我們去你說的地方,好嗎?”
小五很新奇地拖著箱子在前麵帶路,我問:“你們一直說士族,你們是士族的嗎?”
這個問題讓我疑惑半天了。他們的穿著一點都市痕跡都沒有。我也去過不少農村,很少有這麼大差異的裝束。就像剛才那群孩子,不論男女,都像小五這樣把頭發編成辮子順著發際盤在頭上,還有飄帶,有的則是頭巾。
那就難怪小狐仙也留這麼長的頭發了。他們的衣服都是民族風,無領,袖子寬大,些許漢服的味道。又有典型的少數民族裝扮特點,有點像某個電視節目裏介紹過的,好像是雲貴那裏的某個民族。
小五搖搖頭:“不是,俺們是樹族。”
樹族?有這一族嗎?好吧,56個民族,我背不全。
大約又是一個多小時,汗水沿著我的發際不斷落下,累到邁不動步子的時候,小五終於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