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花羞

唐三藏把一臉木訥的沙和尚地拉向一旁。

“你真的沒有找到？”唐三藏問道，“怎麼可能找不到，很好找啊，我站在城樓上就能看到那個洞。”

“我走得急，聽錯了，所以才沒有找到。”

“聽錯了？我是親眼看著你朝著妖洞的方向走去的啊？”唐三藏覺得沙和尚謊都不會撒，八成又是偷懶，才沒有無功而返。

國王笑嗬嗬地走了上來，“那既然如此，不如大師帶著徒弟一起去吧，你們兩個人出馬，一定能將那妖怪拿下。”

唐三藏低頭想了想，“不是我不去，是小小妖怪，實在不值得我親自動手。”

沙和尚在一旁也很不服氣，但是又不敢拆師父的台，想到師父賣自己賣得這麼幹脆，不由得有些不滿。

“師父，你看要不這樣，你跟我去一趟，我來動手，你在一旁看著就行。”

話說到這個份上，唐三藏也不好推遲，“去牽馬來，為師就陪你走一趟。”

國王聽到唐三藏要牽馬，心裏一陣慌，要知道昨晚他就白龍馬藏了起來，關在了地窖之中，還想著沙和尚如果拿不下妖怪，就反咬一口，以此來扣馬呢。

“怎麼能讓你騎馬呢！”國王突然大叫一聲，驚得唐三藏和沙和尚打了個寒顫，“兩個大師是去幫我除妖，怎麼還能騎自己的馬去，這來回路錢，怎麼也得我出啊，來人啊，用本王的金象寶車送兩位大師前去降妖。”

沙和尚傻樂起來，唐三藏卻愁眉不展，直到兩個人上了寶車唐三藏才吐露出自己的擔憂。

“你快別傻樂了，”唐三藏說，“人家寶車都搭上了，如果降不了這妖怪，咱們都得人頭落地。”

“不至於吧！”沙和尚說，“這勝敗都是天意，為何還要人頭落地呢？”

“你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啊？”唐三藏開始分析局勢，“這國王如果真的愛他的女兒，也不會等到現在才想起救自己的女兒，我打聽了，國王根本不喜歡這個女兒，據說當年妖怪抓了他女兒，跟他要黃金，他都不給，還說什麼，女兒抓了就抓了去，這國王就愛兩樣東西，一個是兒子，另一個就是馬。”

“兒子和女兒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嗎！”

“他覺得女兒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人嫁妖怪都一個樣吧，終生不平等啊。”

“那白龍馬豈不是有危險？”

“白龍馬品相不純，我倒不擔心這個，我擔心這國王想留下我，做他兒子的老師。”唐三藏皺起眉頭，“他昨晚有意無意提了一句，被我拒絕了，所以有些懷恨在心，如果打不過妖怪，我主動提出當他兒子的老師，說不定還能活下來，倒是你，肯定會人頭落地。”

沙和尚望著前方，吞咽了一口口水，隻恨自己弄巧成拙啊，如果誠實一點，昨晚與妖怪打上一架，就算是打不過，回去告訴師父，要請大師兄來，說不定還能把師父留下來當老師，自己離開寶象國借著尋找大師兄之名撿回一條命呢！

現在打不打得過還另當別論，之前自己從來沒有在師父麵前露過手，今日要當著師父的麵與妖怪纏鬥，那本事與大師兄差了多少師父可都看在眼裏。

唐三藏絲毫沒有去想打不打得過的問題，滿腦子都是領導者為何心胸都如此狹隘呢。這降妖之路，兩人無不陷入思考，想著有什麼辦法為此事畫個完美的句號。

想這些，比直接幹一架還要累啊，沙和尚拍了拍地中海的腦瓜，過去多幸福啊，挑挑擔子妖怪就被大師兄打完了，就算大師兄打不過妖怪，那還有二師兄呢，二師兄嚷著分行李，壞人都讓他做完了，自己雙手插在袖子裏，蹲下來什麼都不用管。

此時波月洞中，奎木狼正想著心月夫人的異常，末了也是歎了口氣，這世間的許多情真的勉強不來，心月夫人隻知道奎木狼愛上一個又一個的凡人，就是不愛她自己，卻不知道，這一個又一個的凡人，其實都是一個人。

當年百花羞本是天上披香殿的侍女，而奎木狼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四木禽之首，兩人懸殊有別的身份，未能阻止他們愛情，奎木狼與其約好去凡間做夫妻。奎木狼下界變為妖，而侍女下界則托生成了凡人，侍女自然不記得奎木狼，奎木狼隻好世世去尋，恨不能與其長相廝守。

這一世的百花羞更是如此，百花羞年幼之時，奎木狼便找到了她，那時國王膝下無子，帶著百花羞騎射打獵，百花羞一身男兒打扮，在密林中看到了一匹孤狼，那孤狼望著百花羞遲遲不肯離去，直到國王一箭射中了它，它才轉身離開。

轉身離開的孤狼，淚流滿麵，每一世，奎木狼都要等很久，再尋很久，才能再次見到當初那個與自己廝守一生的人。

後來國王連獲數子，百花羞也逐漸失去了父親的寵愛，甚至她的生死都變得不再重要，那年她十二歲，望著夜空中漫天的星宿，莫名覺得有些難過，此時閨房的深處傳來一聲響動，百花羞公主驚得轉身，看到一匹金睛孤狼站在那裏，百花羞公主很怕，但是她卻沒有叫出來，她認得這匹孤狼。

孤狼把頭放在地上，前肢匍匐著，似乎在表示友好，百花羞公主慢慢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了他的頭上。那時候她還小，奎木狼隻敢以這種麵目見他，怕是“金睛藍麵青發魔王”嚇壞這個小女孩。

奎木狼每天晚上都來陪著她，一直到百花羞公主十五歲那年，宮內的生活實在無趣，她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懇求奎木狼帶她離開囚籠，奎木狼遲疑了，其實愛過幾世，奎木狼開始相信天命，開始質問自己，到底多少世才肯放過她呢。

奎木狼沒有帶她走，也沒有再來過。

一年之後，百花羞公主二八芳齡，國王草率地把她許配給了鄰國的王子，王子滿口黑牙，體態寬胖，鼻毛橫長，雙眼內勾，百花羞公主實在不想嫁，便懇求自己的父王，可是國王已經收下了鄰國贈來的八匹上等的好馬，婚事自然推脫不掉。

八匹馬，這就是百花羞公主的價。

新婚那天，那匹狼又出現了，沒有人能擋得住它，那天驟雨交接，百花羞公主眼前，除了琳琅滿目的紅色，還有漫天的灰色泥濘，那狼托起了百花羞公主，向著宮外奔去。

爾後，城內再也沒有人見過百花羞公主。

百花羞公主騎在狼身上，在森林中馳騁，她開心極了，百花羞公主脫下新婚濃厚的衣妝，全身赤裸著，跳進了水中，狼就在岸上守著，背過身去也不看，縱然這春色再美。

百花羞公主很快愛上了在山中砍柴的小夥子，小夥子的歌聲響徹山穀，每次百花羞公主都要去尋，終於她尋到了，兩個人一見鐘情，百花羞公主跟著他下了山。

那時候，那匹狼就藏在不遠處，他從沒見百花羞公主這麼開心過，最讓他難過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百花羞公主這一路下山，未曾回過頭來看過一眼。

差不多該結束了，奎木狼想著，兩個人的緣分在這一世該畫上句號，自己應該覺得開心，因為人世間最偉大的愛也不過是三生石半裏路而已，在離開凡間去贖罪之前，他想去最後看一眼百花羞公主，而此時，她正遭受年輕人的毒打。

那晚砍柴小夥子想要與百花羞公主共行好事，被百花羞拒絕了，百花羞無依無靠，從山中與自己回到家，是生是死，還不是憑自己喜歡，欲望上頭的小夥子沒能忍住，開始施暴。一聲狼吼，震熄了屋內的燭火。

百花羞公主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波月洞中，這次奎木狼變成了人形出現在百花羞麵前。

奎木狼至今都沒讓百花羞看過自己真正的麵容，每每想起這些，奎木狼總會聯想到愛情的忠誠，自己想要把真實的樣子給她看，又怕她看後無法接受。

波月洞外，沙和尚已經開始叫喊，這次說什麼也要決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