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猿初別

烈日當空，灼人的熱浪席卷著荒漠的沙塵，一個又一個的沙浪不停地向前湧動著，忽而狂風襲來，砂礫飛揚，天昏地暗；忽而那風驟然停止，躺在塵沙中的孫悟空漸漸蘇醒了過來。

他茫然地睜開了眼睛，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是誰？他在哪裏？他什麼都不記得，也什麼都記不起了。隻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心臟的位置，那裏讓他覺得很空，到底為什麼空，他又說不上來，隻是覺得恨不踏實。

茫茫沙海中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腳印，炙熱的沙海將熱氣透過雙腳襲上孫悟空的心頭，心頭？心頭是空的。

孫悟空不記得走了多久，才看到些許草叢，他拔下幾根草，放在嘴巴裏，嚼了又嚼。

遠遠地，他忽然看到一個老頭正在沙漠中烤著木頭，然後將火紅的木炭放在嘴巴裏咀嚼了起來。

“大爺，這麼熱的天你還吃木炭啊？”孫悟空走上前去，忍不住問道。

老頭望著孫悟空，搖了搖頭，“可惜啊，可惜啊！”

“什麼可惜啊？”

“你不懂這木炭之味，可惜，你不識沙神，亦可惜，你不知自己是誰，更可惜。”

孫悟空望著老頭，抿著嘴，點了點頭，“可惜啊！可惜！”

“你也為自己感到可惜？”

“我是為你感到可惜。”

“我有什麼好可惜的。”

孫悟空大步向前走去，頭也不回，“你以為自己懂木炭之味，可惜，你以為自己認識沙神，更可惜，你以為你知道我是誰，那真是可惜中的大可惜。”

老頭被這孫猴子繞得暈，他饒有興趣地望著孫悟空站起了身，“這前方就是火焰山，你過不去的。”

孫悟空不理老頭，繼續向前走去，老頭搖頭歎息，“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命數，罷了，罷了。”

孫悟空不如心猿法力高強，可以直截了當地說，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的法力，隻能徒步向前走。等到驕陽變成了夕陽，夕陽也落了下去，孫悟空望著天邊的晚霞，似乎才有了答案。他開始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執意地向西走，那火紅的雲彩，給了他踏實的感覺，這種感覺正是心空的他一直想要的。

走到夜深的時候，孫悟空終於看到了村落，他撲倒在村頭的水池邊，拚命地喝著水，借著月色，借著水的倒影，他才看到自己的模樣，皮膚白嫩，黑發柔亮，儼然變成了人的模樣，他對這樣的自己沒有絲毫的印象，比心猿更加淒慘的是，他連自己要去做什麼都不知道。

孫悟空剛喝完水，就被一群村民圍了起來，一個白發飄飄的老頭舉著火把站在人群最前頭。

“這是我們村的救命水，他一口氣喝了半個池子，打死他！”

村民們也跟著大喊“打死他！打死他！”

孫悟空慌張地後退，“我從沙漠中來，實在是渴得不行，才喝了你們的水，我不知道這是你們的救命水，你們也沒人告訴我啊！”

“旁邊不是寫著牌嗎？”

孫悟空望去，確實看到一個牌子，牌子上也確實寫著“救命水”三個字。

“我不識字，”孫悟空辯解道，“我以為，如果這水對你們這麼重要，你們就應該派人嚴加看管，不然就算我不喝，也有其他的飛鳥啊飛蟲啊喝掉的。”

“今晚值班的是誰？”村長問道。

“我！我就是剛回家吃個晚飯的功夫，沒想到就被他鑽了空子，很明顯，他是早有預謀的。”一個胖子站了出來，指著他嚴厲地說道。

“呐，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再在這裏爭論誰要負主要責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大不了我把水還給你們。”孫悟空大言不慚地說道。

“怎麼還？”

“你們且背過身去，我向天借點水給你們！”

眾人麵麵相覷，望望天，又望望孫悟空，這孫悟空生得清秀俊朗，若他是從荒漠裏來，怎麼皮膚還是如此嬌嫩？想想這荒漠的另一邊正是牛魔王的翠雲山，當年神魔一戰之後，妖界便退回紅河流域，與天庭協定不再作亂人間，若他真能向天借水，非仙即妖。可如果他是妖怪，又怎能向天借水呢？天庭得賣他多大麵子啊？

村長想不明白，隻好帶著眾人轉過身去，孫悟空跳到池子邊，嘴裏咕噥念著，隨後吹起了口哨，緊接著脫下了褲子，朝著池子就是一頓亂尿，末了看著池子裏的水，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的流量不是很滿意。

“你們轉過身來吧，”孫悟空說道，“今天天上的水也不是很充足，都拿去降雨了，明天天一亮，保證還你們滿滿一池子。”

這孫悟空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的猴尿臊氣難擋，再加上最近火氣太重，把一池子的水都染成了黃色。

“這不是水，這是尿！”看池子的胖子喝了一口水，立刻吐了出來。

這下村民們都怒了，眼前這個人不僅喝了半池子水，還把剩下的半池子都給攪和黃了。

看著村民們怒不可遏的樣子，孫悟空慌忙捂住了臉，“說好不準打臉哦！”

因為前輩已經說了，江湖中人，打人是恩怨，打臉是死仇。

村民舉起棒子衝著孫悟空圍毆起來，這圍毆還不解氣，又把孫悟空捆綁起來，水沒了，橫豎都是一死，索性殺了他先解這心頭之恨。

“我真的是剛從沙漠裏醒過來的，而且還失憶了，我也很慘好不好！”孫悟空吊在半空中，苦口婆心地求饒，的確，自己是怎麼來的都還不知道，就被一群人用火燒死，也未免死地太過委屈了。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迅速地從村落裏奔過，消失在黑夜之中，孫悟空在高處看得清清楚楚，頓時尖叫了起來。

“鬼啊！你們沒看到嗎？鬼啊！”孫悟空大叫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你們後麵，有一隻鬼，飄過去了。”

“那不是鬼，那是神經病！”村長舉著火把，一臉的不屑。

“我看你們才神經病了！”

“她是來滅火焰山的，不過方法很蠢，每天都跑去南海取一瓢水，然後再跑到這裏倒進火焰山，她說這叫南水北調，等她取夠了一萬瓢水，跑上一萬個來回，火焰山的火就滅了。”

“聽起來很讓人感動啊！”孫悟空說道。

“跟他那麼多廢話幹嘛，一把火燒死他！”村民不耐煩了，看見孫悟空就是一肚子氣。

“我看你挺恨他的，你來燒！”村長把火把塞進了身旁的村民手裏。

“其實我還好，這個應該讓胖子來，今天胖子值班，理應交給他來燒。”

村民互相推托著，胖子舉著火把，也不敢燒，畢竟這群村民百姓，都沒有殺過人，更別說燒人這麼殘忍的事了，就算是孫悟空快要害死他，也還是不忍心，與其說是懦弱，倒不如說是善良。

“你是村長，這事應該你來。”

“真是一群沒出息的家夥！”村長舉著火把，走向孫悟空，“你們都不來，我自己來！”

“老頭，你冷靜啊，殺了我也於事無補啊，最多我給你們當牛做馬，聽你們差遣好不好？”

就在這個時候，那道人影突然穿了回來，停在了人群最外圍，這女人生得極美，身如羽緞，肌若白雪，那雙瞳好似明月，她一笑，夜色中的星河仿佛都璀璨了幾分。她望著吊在半空的孫悟空，開心地丟下了手中的水瓢。

“孫悟空！”

那女人大叫了一聲，村民們都紛紛向後望去，隻見她忽然衝了上來，一把跳起來抱住了孫悟空，孫悟空原本就是被懸吊著，被她這麼一扯，脖子都快要被扯斷了。孫悟空被吊得快要翻白眼，他覺得在被村民們燒死之前，他可能要先被這個女人勒死一遍。

“姑娘？”

大家都不明所以，困惑起來。

她開心地割斷了繩子，兩個人從空中飄落下來，安穩地落在了地上，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孫悟空日思夜想的白小曦，妖域祭水河畔白骨族的天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