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爹的呼嚕聲響起來。
我試探著伸手拉了拉門,閂地死緊。
正打算另想辦法,門突然一下被人從外麵打開。
是長姐。
白天我挨打的時候,她門戶緊閉,隻在吃飯的時候出來。
從前爹也不喜歡她。
可後來眼見她越長越漂亮,十裏八鄉沒有不稀罕的,連鎮裏的老爺都派人來問。
奇貨可居。
他心裏總盤算著,日後把她賣個好價錢。
長姐還是冷著一張臉,給我拋來一個布兜子。
兜子裏是幾件半舊的襖子。
「爹今晚和娘商量著要把你賣給村頭那個老鰥夫當續弦。」
我知道他,年輕的時候打跑了老婆,沒兒沒女,現已六十有四,是個瘸子。
娘總該會為我說句話......
「娘同意了。」
她一眼看出來我想什麼,一句話擊碎了我的幻想。
「我知道你藏了錢。」
我猛地抬頭,往她身後看。
寒風凜冽,月黑風高,爹的呼嚕聲還是有規律的響起。
「你跑吧。」
「跑了就別回來了。」
跑出很遠回頭看她,隱隱約約看見她朝我揮了揮手。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跳出雲層,我已經來了鎮上。
早點攤子已經支起來了。
我不錯眼地盯著那肉包子看,貪婪地吸著那香氣,卻隻舍得花一個銅板買兩個饅頭。
肉包子要兩個銅板呢。
家裏的活計都是我和娘大包大攬,殘羹冷炙好歹能墊墊肚子,可更多的時候是一口油水也不剩下。
為了活著,我學會了陽奉陰違。
砍了柴,自家留一半,我留一半,低價賣給村裏人。
洗衣裳的時候,偶爾會抓到兩條魚,上山挖野菜,也偶爾會遇上些菌子......
銅板就是這樣一枚枚攢下來的。
虧的我娘性急,我來不及全盤托出就被她出賣,否則這半吊子錢也得被搜刮去,再換來一頓好打。
鎮上漸漸熱鬧起來,隻有我漫無目的。
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可總覺得要離家越遠越好,這樣沒人找得到我。
所以我上了那輛擠滿了人的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