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琛,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如果不給書禹換腎,他會活不下去的。”
夏悠然拿出工具箱。
冰冷的燈光打在我眼皮上。
她聲音輕柔,在我聽來卻像快開刀的劊子手,讓人不寒而栗。
“你放心,我會給你打最強濃度的麻藥,不會讓你的靈魂覺得痛的。”
夏悠然說著,拿出一管液體。
身上一痛,有什麼東西進了我身體。
我卻隻覺得嘲諷。
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她嗎?
事是她做的,美名也是她擔著的。
可惜我已經沒法回頭了。
自從多年前那場攝影比賽的意外開始,我就是徹底毀在夏悠然,和梁書禹手裏了。
皮膚被劃開的觸感很清晰。
劇烈的疼痛如火焚身。
不對,不是說打麻藥了嗎。
為什麼痛感反而更強烈?
我想掙紮,可是殘廢的身體使不上力。
仿佛待宰的魚,躺在案板上任人淩虐。
每分每秒都被拉長。
隱約中,我聽到腳步聲。
“姐姐,你做了這麼久手術,也辛苦了,休息一會吧。”
“不行,這可是給你換腎的關鍵手術,我怕出問題。”
“姐姐,其實我前幾天已經找到合適的腎了,隻不過那時候忘了告訴你了。”
梁書禹的語氣帶著輕快。
但這句話卻像道雷,劈在我心上。
什麼,他已經找到腎源了?
那為什麼還要給我開刀!
經曆的徹骨疼痛,在這時都像個笑話。
我控製不住地痙攣起來。
“這樣啊,嶼琛真是受苦了。”
女人的語氣透著一股憐憫。
我的心底升起一絲僥幸。
既然已經有了合適的腎。
夏悠然會不會看在往日的情分,放過我?
可是下一秒,她就打碎了我的幻想。
“你多一個備用腎源,也能安全一些。反正嶼琛已經離開人世,我這樣做,也不算造殺孽。”
說著,夏悠然又在我身體裏劃了一刀。
可我已經感覺不到。
心裏的蝕骨劇痛,比身上的痛難受百倍。
原來我曾經賴以生存的美好,都是欺騙!
我這一生,都是不值得。
腦海裏的理智弦“啪”一下崩斷了。
過往走馬燈般閃過。
我模模糊糊地看到,過往夏悠然照顧我的畫麵。
癱在床上的這些年,她每天都會燒開水,再等水溫下來,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沾水給我擦拭身體。
很麻煩,但是她堅持了七年。
喂飯喂藥也是個難題,夏悠然一勺勺把東西送到我嘴邊,耐心地等我細微的吞咽反應。
她胳膊酸到抬不起來,肌肉疼痛,也隻是輕輕抽氣,生怕讓我聽到。
入夜,她怕我睡不好覺,就整夜整夜守在床邊,給我讀我最愛的詩集。
那時,我感動到恨不得替她去死。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變成了刺向我的尖刀。
肉體被一層層劃開。
冰冷的機械粉碎著我的血管,和組織。
疼痛越來越劇烈。
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我恍然,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裏受酷刑。
“喀嗤——”
身體裏的一個臟器脫落下來。
我的意識驟然微弱。
連夏悠然的聲音都聽不很真切。
隻模糊地聽到她說什麼“成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感覺自己被抬起來,往什麼東西裏放。
視線驟然一暗,我感覺不對。
“嶼琛,佛家說,人死了要歸於塵土,靈魂才不會流離失所。”
夏悠然的聲音依然輕輕柔柔。
“早點火化,對你也是好事。”
可是,我現在還沒死啊!!
鮮血流失的感覺讓我全身冰冷。
聽到這話,我更是如墜冰窟。
我拚命調動自己身體裏所有的力氣,想讓自己發出點動靜。
可是再怎麼努力都是無用功。
我聽到夏悠然合上焚化爐的門。
她的手按在了焚化的按鈕上。
不,不要!!!
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哀鳴。
為什麼我的命,要交代在我曾經愛過的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