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醫院的幾天裏,沈喬來過幾次。
但他都拒絕見麵。
手機裏全是未接來電的紅點和未閱讀過的信息。
有幾次他夜裏出病房上廁所,看到沈喬半倚在長廊的躺椅上。
不過他都選擇視而不見,直接回了病房。
直到有一天,他聽護士說住在VIP病房裏的病人出院了。
那天之後,沈喬再也沒出現過。
裴言自嘲,還在期待什麼呢?
他攥緊手機,將那天在VIP病房裏的錄音整理後發到郵箱裏,然後辦理出院。
回到出租屋後,他立刻聯係了房東退房。
“小裴,你和小沈是不是鬧矛盾了啊?你們都在這住四年了,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呢?再說你會讀唇語,和普通人也沒差哪兒去。像你們這麼好的租客可難找嘍。”
他在心裏嗤笑一聲,房東都知道他會唇語,反而睡在一起四年的枕邊人絲毫不知情。
“我這幾天會把東西收拾好,您驗過房後沒問題就幫我退了吧!”
房東十分惋惜地點點頭,末了還碎碎念:“現在的年輕人,好的時候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翻臉的時候這麼決絕。”
趁著沈喬不回出租屋,裴言正好將兩個人以前買的情侶款都丟進垃圾桶。
一些舊衣物也捐給了山區,畢竟他以後住進司家,是沒什麼機會再體驗貧窮的日子了。
擺在桌上的日曆上,一道醒目的圓圈正框住今天的日期。
裴言心下一沉,這麼快就到紀念日了。
他怔忡的時候,屋裏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
沈喬拿著一捧玫瑰花走進屋子。
她看到屋裏空了許多,垃圾桶裏堆滿兩個人以前一起買的東西,心裏不由得一陣驚慌。
拿著花的手立時一陣手語翻飛,“裴言,你為什麼扔掉了我們以前一起買的東西?我知道之前是我的錯,我那個時候就是太生氣了,你也知道我有多心疼弟弟,就和你姐姐心疼你一樣,你能原諒我嗎?”
她好像又忘了,他會讀唇語的事。
不過不重要了。
隻是,她怎麼還有臉提他姐姐?
要是他姐姐知道有一天她會這麼欺騙自己,怕是要從墳墓裏爬出來打得她半死。
“你有什麼事嗎?”
沈喬托起他一隻手,向他舉起花求婚。
“裴言,我們相伴四年,把前幾天的不愉快忘掉好嗎,我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和我結婚好嗎?”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滿心歡愉,可現在他心內卻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好。”
聽到裴言的回答,沈喬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為他套上一隻廉價的銀戒指,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他當然要結婚,隻是要娶的不是她罷了。
“裴言,你知道的,我最怕你和姐姐一樣突然離開,所以我今天約了醫生為你存一些造血幹細胞,以防萬一。”
裴言沉默片刻,“現在就去嗎?”
沈喬抱住他,輕輕吻上他的麵頰,滿眼心疼。
“這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放心,我約了一個很有經驗的醫生。”
“裴言,難道你不想和我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嗎?”
已經麻木的裴言跟著沈喬又去了醫院,他隻當是還給沈喬對自己虛心假意的那四年!
在拿到造血幹細胞後,沈喬顯然心情極好。
她拉著裴言打了輛車,“裴言,爸媽說好久沒見你了。亭序也想和你解開誤會。”
沈喬提到父母時,裴言的心情開始複雜。
沈家父母對他一直很好,將他當作親生兒子一般疼愛。
裴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既然要走了,就好好道個別吧!
兩個人坐車來到一家酒店前,沈父沈母早就等在樓下。
沈母拉過裴言的手,笑意盈盈:“幾天不見,裴言更帥了!”
轉頭,沈母就對沈父說:“果然是窮酸貨,身上還穿著上次的衣服呢!要不是亭序需要他的造血幹細胞和臍帶血,就算是假結婚,我都不會同意。”
“行了,他又不是咱們沈家的真女婿,等解決了亭序的問題,就讓他從哪來回哪去!”
沈父附和著,但二人看向裴言時,依舊掛著虛偽笑容。
就好似真的是溫暖家人。
裴言聽著二人的對話,隻覺渾身涼到了極點。
他從小就沒了媽媽,爸爸的小三很早就登堂入室,對他和姐姐視為眼中釘。
所以他們姐弟二人才會離家出走多年。
極度缺乏的母愛,曾讓他一度幻想沈母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沈家所有人都在他麵前演戲。
裴言眼神冷下來,抽回了自己的手。
“果然是沒教養的小子!”
沈母見裴言把手抽走,麵不改色,沒有表現出不悅,可嘴裏則是繼續羞辱著他。
恰逢此時,沈亭序從酒店大堂走了出來。
“姐夫,上次的事情可能是有些誤會,我今天是特意來給你道歉的,還請你不要再生弟弟的氣了!”
他拿著手機給裴言看了早已編輯好的字後,主動去搭裴言的肩膀,卻被躲開。
“我沒生氣。”
他隻恨自己錯信了沈喬,錯信了沈家人。
沈亭序不怒反笑,強行搭上裴言的肩膀往酒店內走,“我就知道姐夫最好了。”
但是二人馬上走到酒店二層時,他陰惻惻朝裴言一笑,故意隱藏嘴形說道:“你不會真以為這麼輕易就能娶我姐姐了吧!”
隨後沈亭序驚呼一聲,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跌得滿身是血。
現場一片混亂,酒店所有人都圍了過去,沈母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指責裴言:“你怎麼推他!他可是你小舅子!”
沈喬撥開人群,小心地將沈亭序抱進懷裏。
再抬頭,雙眼中滿是猩紅。
“裴言!你想殺了他嗎?”
裴言呆立在原地,垂落在兩側的手握緊又鬆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沒有推他,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話音剛落,他的臉被打偏過去,沈母抖著手哽咽道:“你當我們瞎嗎?難不成還能是亭序自己摔下來的?”
“沈喬,你也覺得是我做的?”
那個他深愛了四年的姑娘,此刻卻心疼地架起沈亭序往外走,沒分給他一個眼色。
一隻還在流血的手扯住沈喬衣袖,虛弱出聲:“姐姐,是我不小心摔下去的,你們別怪姐夫。”
裴言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再怎麼解釋都蒼白無力。
他根本沒有推沈亭序,可是沒有人相信他。
他明白,沈亭序這一句話,就直接在沈喬心裏為他定了罪。
但是沒關係,他有證據。
早在裴言開始工作時,因為耳疾的原因,他的手機隨時都會開著錄音錄像。
他生怕對方交代的工作自己會聽不到,這樣可以隨時轉成文字。
“沈喬,我這裏有......”
手機剛遞過去,就被沈喬隨手拍飛。
“你這裏有什麼,你殺人未遂的證據嗎?”
沈家司機接到緊急通知已經到達酒店門外,車門無聲滑開,沈喬將半昏迷的沈亭序攙扶進後座。
為沈亭序蓋好薄毯後,她一把將裴言扯進車裏。
“嘶......”裴言的腿被車門撞到,瞬間開了道口子,血一股一股流下來,沒有止住的趨勢。
裴言眉頭緊蹙,他想找東西捂住,卻被沈喬抓住手。
“你還在這裏裝什麼可憐,如果亭序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裴言看著對方忙手忙腳照顧沈亭序的樣子,不禁苦笑。
沈喬,躺在你懷裏的沈亭序根本沒有凝血障礙。
有凝血障礙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