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序在手機上打下幾句友好的話語。
一抬眼,麵上盡顯譏諷,不複一絲病態。
他舒展開平時裏的畏縮,一副睥睨姿態。
“你一個窮酸聾子,也敢癡心妄想娶我姐姐?你不過是我的移動血袋罷了,還真把自己當成沈家女婿了?”
“再說你的血,肮臟又下賤,我才不會用,忘了告訴你,我從來不是什麼特殊血型,你的血包我都倒進了馬桶裏,垃圾隻配在下水道裏待著。”
“我也從不是什麼凝血障礙,但隻要我說,姐姐就會相信。”
“更好笑的是,你以為愛你的女人,為了我不但要抽你的造血幹細胞,還打算生下你們的孩子後,用臍帶血徹底治愈我的病灶。裴言,我該說你傻,還是說你賤呢?”
裴言抬起頭,眼睛死死盯著沈亭序,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曾經他也幻想過和沈喬的孩子會有多可愛。
可一想到他以為的愛情結晶,來到這個世界上實際要做別人的藥,他整顆心都亂作一團。
“你這是什麼眼神?和你那個短命鬼姐姐一樣讓人討厭!”
“唉,誰讓她碰巧發現了我的秘密呢。我讓她眼睜睜看著那個血包被倒掉,誰能想到她居然那麼容易就死了,哈哈哈。”
姐姐的死被調侃,裴言隻覺渾身血液燒得火熱。
他一步上前掐住沈亭序的脖子,逐漸收緊。
“混賬!”
“啊!姐姐!救我!”
沈亭序被掐得脖子通紅,雙眼泛白。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怒吼:“住手!”
沈喬衝了進來,一腳將裴言踢開,沈亭序這才得以解脫,癱軟在地上劇烈咳嗽。
裴言跌坐在地上,他看著去而複返的沈喬將沈亭序緊緊護在懷裏,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亭序,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裏傷到?”
沈亭序咳嗽幾聲後,淚如雨下。
“我真的不知道哪句話得罪了姐夫,他衝上來就掐我。”
沈喬看了一眼手機上敲的字,沒有半分不妥。
“可能是姐夫看我和姐姐關係親密,所以一時想不開就......”
裴言的肩膀被沈喬踹上來時,才發現原來幾十塊的球鞋踹人也同樣很痛。
他感覺這一腳將那顆心徹底騰空,剝離的四年讓他撕心裂肺。
“裴言,給亭序道歉!”
“休想!”
裴言捂著肩膀,眼睛裏透著猩紅的光,倔強又懾人。
“你能聽見了?”
剛才情急之下,沈喬忘了比手語,她卻發現裴言沒看手語就對答出來。
她有些意外。
裴言從地上爬起來,撣撣灰塵,“我會讀唇語。”
四年時間,她竟然絲毫沒有關注過自己的變化。
看著裴言淡漠又疏離的樣子,沈喬心底那抹怪異感又竄了上來。
她見過溫和有禮的裴言。
也見過和她耍小脾氣的裴言。
唯獨這般陌生的裴言,從未出現過。
可眼下,她顧不得許多。
“我說了,給亭序道歉。”
裴言卻上前一步,仰頭麵對她。
“我也說了,休想!除非我死。”
沈亭序扯了下沈喬的衣袖,委屈說道:“算了,姐姐,可能姐夫從來都不喜歡我,你別為難他了。我沒事,我......咳咳咳。”
“不道歉是吧?行,裴言,你跟我出來。”
沈亭序一身委屈樣,眼睛和嘴角卻都含著勝利的笑意。
沈喬一把攥住裴言的手腕,拖著他走進一間雜物間,將他推進去。
“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肯道歉了我再放你出來。”
而後一把將門鎖住。
雜物間裏一片漆黑,這讓他瞬間想到上學時被霸淩的片段。
那些人將他打得遍體鱗傷,然後關在體育館器材室裏,還有人企圖猥 褻他。
他大喊,拍門,卻一個來救他的人都沒有。
直到放學,沈喬才找到他。
那個時候,她就像一道光救贖了他。
現在,這道光將他重新逼回黑暗,任他腐爛敗壞。
裴言抱緊自己,捂住耳朵。
好像這樣,才能驅趕走那些至暗時刻。
“不要過來,都不要過來。”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救命。”
“我喘不上氣了,誰能救救我?”
黑暗中,裴言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時,門被打開。
一名查房的醫生路過時,聽到了裴言的呼救。
在檢查過他的身體情況後,大喊:“患者有幽閉恐懼症,現在已有表征,快進行搶救。”
再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裴先生,你不知道自己有幽閉恐懼症嗎?為什麼會一個人躲在雜物間裏,你家屬呢?”
裴言靜靜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好像一切聲音都在離他遠去。
他甚至有些質疑,治好耳朵對他來說是對還是錯。
醫生還想再問,護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他們同時對他展露出同情的表情,醫生歎了口氣後問:“聽說你要捐血袋?”
裴言終於有了點反應,一張嘴嗓音嘶啞得厲害:“都捐掉。”
醫生讓護士拿過來一份同意書,“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就算為自己。”
他搖搖頭,“不了。”
說罷,他毫不猶豫簽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