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睿說完才想起江別也在場,趕忙補充:“大概我隻懂江別的畫吧。”
司傅盛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是嗎。”
但在他餘光掃過角落的掌心畫時,臉色又再次緩和,
“我也很喜歡,多謝林神送我的那幅掌心畫,江大畫家早期作品可不好淘啊。”
“不過,早期的藝術造詣嘛,我隻能說幸好不流通。畢竟這幅要不是你送的,我都不好意思掛出來。”
“我送的?”林思睿瞳孔微顫,猛地轉頭看向江別,“你搞錯了,我是借你的。”
她臨時隻能想到這個借口,“江別的畫我怎麼舍得送人。”
“騙子”江別心中回蕩著這兩個字,沒有任何表情地點了點頭。
林思睿看到江別臉上極致平靜的神情,隱約覺得不對勁:“如果你不想借,我現在就要回來。”
江別抬起臉,仔細盯著她每個細微表情,那雙桃花眼中的緊張不似作偽。
他抿了抿唇,對林思睿說:“好啊,你去把畫要回來。”
“送人的怎麼好意思拿回去?”
幾位粉絲一邊用眼神斜睨著江別,一邊陰陽怪氣地討論。
“全場他畫得最爛,還當寶貝似的。”
“聾啞人學校不讀書嗎?沒讀過《沒有紐扣的紅襯衫》嗎?逼著人去要回送的東西,有沒有考慮過人家的感受。”
“就是,一點都不考慮林神的感受。”
原本林思睿都做好準備開口,聽到這話,隻覺得自己不該穿高跟出門,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似的。
她滿臉窘迫地對司傅盛說:“傅盛,這事......”
還沒等林思睿說完,司傅盛便利落地將畫取下,遞給林思睿:
“這畫掛著也掉檔次,其他的我一並還你。”
“拿去吧,我可舍不得你丟人。”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始終是落在江別身上的,頗為挑釁。
林思睿並未發現,她匆匆拽住江別離開了畫廊。
等她回過神來,江別已經沉默了許久,白皙的手腕上嵌著五個指甲印。
“對不起,對不起,弄痛你了吧?”
林思睿心疼地捧起他的手腕,吹了吹。
江別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作為男人,那樣太沒尊嚴了。
林思睿從扶手箱拿出藥膏,低頭仔仔細細地給江別上藥。
江別沒有看她,目光始終定格隨意放置的掌心畫,曾經視如珍寶的東西,如今卻被隨意處置。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林思睿能一邊愛他,一邊卻能如此踐踏他的心意。
回到家中,江別依舊無法平靜,他衝進了二樓的畫室。
畫室正中擺著一幅巨大的油畫。
畫中的少女高舉獎杯,腳下是無數張人臉,奮力張著嘴,金光灑在少女的眉眼上,她就像不可一世的雅典娜。
動筆時,江別滿懷愛意,可現在隻剩下破敗。
曾經畫下的每一筆,都像是一把刀,剜出無數被辜負的熱血。
江別看著這幅畫久久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開門聲,但不是林思睿的聲音。
“剛分開,就叫我來你家,就這麼想我?”
司傅盛響亮的聲音,像是一記耳光,讓江別愈發頭昏腦脹。
“是啊,而且,你不是覺得這樣更刺激嗎?”
司傅盛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刺激是刺激,但被發現了怎麼辦?你會站我這邊吧?”
林思睿不以為然地笑道:“放心,他進畫室就沒出來過。”
“而且,他畫畫為了專注都會取下助聽器,一個聾子,我叫得再浪,他也聽不見。”
江別的眼眸漸漸黯淡,當初林思睿怕自己長期戴助聽器耳朵難受,專程去學了手語。
十六歲的她說:[你不用聽得見我的聲音,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所有]
少女情懷如升起的朝陽般耀眼,卻在時間中燃燒殆盡,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燼。
樓下糾纏曖昧的聲音透過助聽器鑽進耳心,震得江別靈魂都在顫抖。
他倉皇地想要取掉助聽器,卻摁錯成加大功率。
“你的手,好靈活......鑽進去了。”
“這樣就受不了了麼?待會不是會爽哭啊。”
痛,太痛了,仿佛心臟都被震碎,變成一塊塊碎末在體內腐爛。
江別再也顧不得其他,將助聽器一把從耳朵拽下,狠狠砸向牆麵。
助聽器碎成了好幾片。
世界終於安靜了。
但......江別苦笑著摸著心口,還是好痛。
原來他根本做不到放棄。
林思睿帶給他的東西太多了,太多愛,太多恨,太多刺痛。
她從他的青春走來,在他靈魂上刻下了烙印,讓他想放棄,想遺忘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江別撐著牆,緩緩起身,眼底一片冰冷。
那就徹底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