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晏明初杵著拐杖費力走出山坳時,天已經微微轉黑。
山腳一片空地上,一群人正圍著篝火跳舞,歡聲笑語。
劉若蘭滿臉紅光,牽著那個男人的手,笑得開懷。
晏明初像個局外人,被遺忘得一幹二淨。
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一陣冷風襲來,晏明初打了個哆嗦,頃刻間,豆大的雨從天而降。
人群一哄而散,躲到了附近的天幕之下。
晏明初腿腳不便,隻能像個落湯雞任由雨水淋透。
“死瘸子,這是你的東西?”
晏明初望去,又是那個小男孩,拿著他母親的遺物玉佩,正不懷好意地嘲笑著晏明初。
晏明初看著嘻嘻笑著的小男孩,怒火中燒:“還給我。”
“有本事自己來拿啊。”
晏明初杵著拐杖在雨中艱難前行,眼看快要追上,小男孩一個轉身,將玉佩高高拋起,扔給了其中一個玩伴。
玩伴在背後狂笑:“死瘸子,在我這兒,快來拿啊。”
他們就這樣輪番扔著金鑲玉,晏明初被耍得團團轉。
小孩子們尚且穿著雨衣雨鞋,晏明初一身破破爛爛,傷口糊著泥水,狼狽到了極點,即使是個大人,因為殘疾,連小孩子都不如。
他的心跟著玉佩高高拋起,最後眼睜睜看著小男孩奔跑著摔了一跤,玉佩磕在石頭上,碎了。
晏明初呆呆站在雨中,凍得青紫的嘴唇囁嚅出聲:“媽......”
“我以為你自己打車回去了,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劉若蘭撐著傘快步衝到他身邊。
晏明初定定看著她,任由發間的雨水順著臉龐滴落。
他突然覺得委屈極了。
“玉佩,沒了。”
雨點打在傘麵的巨大聲響模糊了晏明初的聲音,劉若蘭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麼?你媽送你的那塊玉佩,怎麼會?”
相處這些年,她知道晏明初有多思念母親,有多寶貝那塊金鑲玉,除了洗澡的短暫時刻,連睡覺他都帶著。
“媽媽,我疼。”
劉若蘭這才注意到地上趴著的小男孩,男孩的額角磕破,血糊了一臉,看著有些瘮人。
劉若蘭尖叫一聲,萬分焦急的摟起地上的小男孩:
“小乖,你怎麼了?你痛不痛?”
小男孩在劉若蘭的懷裏哇哇大哭,他抽泣著抬手指向晏明初:
“是他,把我推倒的。”
“晏明初,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劉若蘭失望地看著他,沒有質疑,直接給他判了罪。
小男孩躺在她的懷中,滿臉得意。
明知道她不會信,晏明初還是無力地辯解著:“我沒有推他,是他自己摔的,如果他早點把玉佩還給我,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劉若蘭看了一眼石頭上的玉石碎片,“不管怎麼說,小乖是小孩子,你一個大男人,跟他計較什麼?”
“跟小乖到道歉。”
道歉?被戲耍、被摔壞玉佩的人,反而還要向始作俑者道歉?
晏明初不可置信地看著劉若蘭,各種斥責將他淹沒,沒有一個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這些他都能忍受,可他的妻子不僅不相信他,還在維護著欺辱他的人。
現在的她再也不複當初,晏明初分不清眼裏是淚還是雨水。
他不說話,看向她的眼神冰冷而陌生。
劉若蘭壓下心裏沒來由的煩躁,她實在搞不懂,自己已經給他台階下了,他怎麼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向小孩子道個歉而已,這麼多人看著,而且他本來就錯了,他為了那點可笑的自尊就一點兒也不顧及妻子的麵子?
“我知道你今天不高興,但鬧脾氣也該適可而止。”
劉若蘭不耐煩道,她將雨傘塞到晏明初手中:
“我最近就不回去了,你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通了再說。”
這是劉若蘭第一次明確表示夜不歸宿,晏明初知道她這是在警告自己:你一個殘廢,沒有我的照顧,能堅持幾天?
人群走後,晏明初撥通了好友石原的電話,聲音難掩疲憊:
“十天後,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