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京儀履行承諾給齊晏洗了頭,就在屋子前的空地上。
齊晏也沒有拒絕她給自己淋水的提議,隻是偶爾路過此處的人,看見他們倆相處甚好的樣子難免奇怪,或是嘀咕兩句,或是指指點點。
虞京儀無所謂,趙琴問起來她就說這小子頭發都長虱子了,再不洗要熏死人。
她已經在想後麵幾天該如何和小反派拉近關係,又該如何掙點錢了。
實際上孟婆子祖上也是富過的,而且是有名的繡娘,後麵沒落了,她隻學了一招半式,再加上又懶又饞還好賭,這門手藝硬是荒廢了。
虞京儀繼承了她的記憶與技藝,但畢竟不是自己的,總是有些生疏。
好在孟婆子之前也留了不少存品,有的是她自己繡的,但更多的是孟家昔日的人繡的,可能是為了留個念想,好賭成性的孟婆竟都沒有賣了它們。
成為了孟婆子的虞京儀賣了。
她又不是真的孟婆子,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書中人物就不顧自己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這要養一個小反派遠遠不夠。
穿越小說裏的主角總能靠各種現代知識賺到大錢,都有哪些來錢快又簡單的呢?
賣菜譜?她做的飯隻有自己能吃;製冰?這不是未來女主的活兒嘛,而且她現在無權無勢的,懷璧其罪,到時候沒得到錢就算了,可能還有生命危險。
一連好幾天,虞京儀走在大街上時,都恨不得天上掉下錢來。
忽然,一個人急匆匆跑過她身邊撞了她一下。
“快去看看,王老爺家貼了個告示......”
落日熔金,煙霞燃火。
坐在窗口的齊晏心生訝異。
這段時間孟婆回來得都很早,還會給他帶禮物。
或是包子,或是堅果,或是其他零嘴兒,或是草螞蚱、竹蜻蜓,甚至還拿廚房的雞毛給他紮了個毽子......
這都是小孩兒會喜歡的東西,比如他還在侯府時隔壁的那個小玩伴,就肯定會喜歡的。
忽然他狠狠掐了自己手臂內側的軟肉一下,疼痛讓他清醒過來。
“我這是在做什麼?已經在期待她回來了嗎?”
“小齊晏,我回來啦。”
聲音傳來,齊晏猛地抬頭,掐著自己的手指也慌慌張張鬆開,卻已留下一道扭曲的紅痕。
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那身寶藍色的錦服,虞京儀給他洗幹淨了,又把破損的地方縫補了一下才還給他。
他此時披散著一頭長發,兩側卻還有一撮沒長長,被風一吹就翹了起來,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他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那兒,換了一身衣服的他已有將來翩翩公子的模樣了。
小反派實在太好看了,像古籍裏化成小孩子的精怪。
“我給你說個好消息!”她下意識開口。
可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孟婆便緘口不言了,讓齊晏既疑惑又好奇,心裏像有小蟲子在爬。
“你要說什麼?”他忍不住開口問。
“當當當當~”虞京儀笑了兩聲,將手裏的竹籃放在他麵前,蓋著的布一掀開,裏麵有個不大的硯台和墨塊,一小遝紙,一支筆。
齊晏有些吃驚,這些雖不是上乘貨,但隻要是跟讀書掛上號的東西就不便宜,比起之前她給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兒加起來都貴。
“你買的?”
“不是。”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我偷的。”
小反派的眼睛瞪大了,瞳孔肉眼可見地縮了一下,像隻受驚的小獸,看得虞京儀手癢,摸了一把他的腦袋。
“怎麼可能?別人送的,我不會偷東西的。”
話雖這麼說,但齊晏知道她人緣不好,誰會給她送這些?已認定是她要麼是買的,要麼真是偷的了。
不管如何,都是給他的,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讓他一時忽略自己的腦袋剛剛被她摸了。
他伸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硯台。
“來,我給你擺好你試試,不過天快黑了,你不能寫太久。”
他看著孟婆將裏麵的東西一一擺在自己麵前,又倒了水給他研墨,視線一直跟著,直到她轉過身來時,才飄到紙上。
提筆蘸墨,好像已過了很多年似的。
祖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宴兒,沉心靜氣,聚精會神,脊背挺直,筆下所出的字才會和人一樣有風骨。”
虞京儀見他開始寫字了,雖沒有笑,但眼神看起來似乎比那日拿到書還高興。
不枉費自己今天的努力。
說起來也是她的運氣,王家的老太太思念已逝的亡夫,食不下咽,積鬱成疾。
平時好歹能靠畫像聊以慰藉,但前段日子家中翻修,一片混亂中,那畫像不小心被撕毀了,還沾上了汙穢。
這下好了,老太太覺得亡夫在地下過得不好,就連夢裏都是二人見麵聽他訴苦、抱頭痛哭的場景,這麼一來,身體就差了。
王家想找人修複畫像,去的人一看那畫的樣子紛紛搖頭。
虞京儀硬是混了進去,提議說可以按照王老爺的描述,給去世的老爺子重畫一幅。
要知道,她在現代就業範圍之廣,下到教小朋友學蠟筆畫,上到給刑警隊的心理專家當助理畫嫌疑人側寫。
她有能力又努力,還有點小運氣,所以才能賺到錢。
於是便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她用炭作筆,畫出了一幅素描。
速度、相似度均完勝其他人,讓王老爺連呼傳神,不僅給了她十兩銀子做答謝,還送了她這些筆墨紙硯。
她湊上去看了一眼,齊晏寫的是那日她問的話:
“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寫得真好看。”
齊晏抬頭看她,眼眶微紅,因想到了祖父,目光中竟帶著一絲孺慕。
這幾天,孟婆都對自己很好,他無法時時刻刻都將自己的心防備得如鐵桶一般,從天堂跌落後再次得到關愛,難免心生觸動。
“謝謝你。”
倘若她是真心的,是否能放自己離開?
他無意識地抓緊了袖子,聲如蚊蠅:“其實我......”
門外忽然傳來趙琴的喚聲:“表姑,你來。”
虞京儀有些懵,這個時候喊她作甚?
她給齊晏一個別怕的眼神,走了出去,兩人就在一個避著人的角落說話。
齊晏垂下眼簾,沒有穿鞋,輕手輕腳下地,貼近牆麵。
一牆之隔,他能隱約聽見二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