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懸,知道這家夥又在試探,這人明顯不是莊稼漢,常年行走江湖的人,心眼子多。
我仔細盯著他端詳了好一陣,然後搖頭道:“麵生,很麵生,大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瘦子陰沉的麵色緩和了一些,手指輕敲著桌麵,漫不經意道:“那就是認錯人了。”
“怎麼樣老爺子,往身棺,打不打得?”胖子笑吟吟的問道,臉上的肥肉都擠到了一起。
爺爺抬眼看了胖子一眼,道:“後天你來拉,不過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瘦子冷聲說。
爺爺說:“用完把棺材還回來,我要親自燒掉,免得你們圖省事,不做善後。”
“哈哈哈。”胖子哭笑不得道:“你這老爺子也太信不過咱們兄弟了,中,用完給你抬回來,你自己燒,從此兩不相欠。”
待二人離開後,我趕緊告訴爺爺,這就是昨晚那倆人。
他們說你不是好人,還在棺材上做手腳,害了菁菁那姑娘。
爺爺說:“客人怎麼說,我們管不著,你記住,晚上來的是賊,白天來的是客。”
我又問:“那爺爺你說的仇人,是不是他們。”
爺爺愣了一下,解釋道:“不是,咱老李家的仇人不是一般人,爺爺有寶貝留給你,現在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還是那句話,誰也不能把爺爺咋樣,哪怕天塌下來,早上醒來第一件事還是開門迎客,我看你小子剛才摔倒是裝的。”
我如實答道:“是裝的,我一看到那倆人就驚的慌了神,為了掩飾,我才假裝腿腳不利索。”
爺爺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說:“好小子,人不大,心眼子不少。”
接下來,我跟爺爺到院子裏忙活。
幹活的時候要把門前的白簾換成黃布,大門反鎖。
爺爺打棺從不同鐵釘,祖傳的手藝,全是榫卯結構。
往身棺要用柳木做底,柏木做蓋,墨鬥拉線,牽鑽定角和鋸木的工序需要我幫忙。
到了雕刻的工序,就沒我啥事了。
待雕刻做完,爺爺出門買了一隻公雞回來,殺了放血,然後將那半盆公雞血潑進了棺材裏,而後用毛筆沾上朱砂,筆走龍蛇,在黃紙上寫上符咒,再將黃紙點燃,置於棺內,隨著符紙全都化作了灰,就算開棺成功。
“李少白,這往身棺讓你獨自來做,能不能做好?”
幹完活,爺爺蹲在地上,點了一根煙說到。
我沉思片刻,搖頭道:“道理都懂,就怕雕刻做不好,我沒信心。”
爺爺從胸兜掏出錢,點了幾張給我說:“去街上買三兩麻線,和一些點心,明天有貴客來。”
我拿了錢出門。
來到賣麻繩麻線的鋪子,發現沒開門,店老板根叔我認識,店鋪沒開,我就轉身去他家裏找人。
卻看到他家掛著白布白帆,正在辦喪事,來的不是時候,我打算回去找爺爺複命,這時一個人影從裏麵跑出來,脫了褲子,站在牆根尿尿,我正要轉身走,那人從身後喊住了我:“少白,你來幹啥?”
聽見是根叔的聲音,我趕緊回頭,見根叔正一邊看著我,一邊往起提褲子。
我說:“爺爺讓我來找你買二兩麻線,看樣子來的不是時候。”
根叔走上前說:“哦,路不遠,我跟你回趟鋪子,不耽誤事。”
隻是根叔一靠近,帶來了一股寒意,大熱天的,讓我頗為古怪。
接下來,根叔帶著我往鋪子走。
鎮上隻有我一家棺材鋪。
期間我好幾次想要開口問他家裏死了誰,棺材哪裏買的,都覺得很冒昧,沒能開口。
路上遇到磨豆腐的張大爺,問我急匆匆的要幹啥去。
根叔跟張大爺倆家是鄰居,關係比較好,可今天他卻破天荒的像是沒看到根叔一樣,就連根叔主動跟張大爺打招呼,張大爺也給無視了。
瞧這樣子,倆家像是鬧了矛盾。
這不是我該幹涉的,於是我對張大爺說:“跟根叔去他鋪子裏取點東西。”
誰知張大爺臉色一變,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後,埋頭加快了腳步。
我挺納悶。
這老爺子抽什麼瘋。
根叔來到鋪子,沒有直接給我拿東西,而是先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喝完後,又要了一瓢,大口大口的喝。
我盯著他,不由跟著咂摸咂摸了嘴,他喝水喉嚨都不帶動的,水撒了一地。
“哎呀,渴死了,咋越喝越渴呢?”根叔說。
我心說你都撒地上了,可不解不了渴。
喝了好一氣,根叔放下了瓢,問我:“你爺爺讓你來找我拿啥來著?”
我說:“三兩麻線。”
“哦,對對對,我這記性。”根叔拍了拍腦袋,轉身給我取麻線。
離開的時候,根叔忽然從背後叫住了我,他說:“你回去跟你爺爺說,前年他給我打的棺材太薄,給我凍著了。”
這話一出,我人都麻了。
我不由脫口而出:“你好端端的,打棺材幹啥?”
根叔一愣,而後像是反應到了什麼,尷尬道:“床床床,是床,床給我冷著了。”
我沒再往下細問,拿起麻線趕緊走。
爺爺是棺匠,從來不打床。
聯想到根叔家正在辦喪事,還有張大爺那古怪的舉動,我心裏更怕了。
回到家,我這才發現忘記買點心,爺爺打發我趕緊去買點心,不然可就來不及了。
我心中古怪,買個點心而已,怎麼會有來得及來不及一說。
我去寬窄巷子買了三斤各色點心,回到家裏有些累,靠在床邊眯了一會兒,這才想起根叔的話。
我去爺爺屋裏找他,想把根叔的話轉達給他,敲了敲門,沒人回應,於是推門而入,爺爺不在房裏,我又跑到院子裏,依舊沒有看到爺爺的身影。
這時,敲鑼打鼓吹嗩呐的聲音從我家門口經過,我往外眺望一眼,看到是送喪的隊伍在繞街。
一般下葬前的兩天舉辦白事,傍晚都會扛著引魂幡跟火盆繞街。
爺爺到哪去了,怎麼一到晚上就出門,我一個人坐在鋪子裏越待越害怕,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就有點跟不敢待了。
我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爺爺不在,我也不在這待著了。
說不定晚上又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鎖了門,摸著夜色出了門。
這會兒遊街已經結束,根叔家的方向唱起了大戲,唱戲的地方人多,我打算混過去看看,豈料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在柴火垛下麵密聊著什麼。
一個是爺爺,另一個是根叔。
見狀,我趕忙貼了過去,
隻是還沒接近,倆人忽然分開,從不同方向散了。
我跟在爺爺後麵狂追,想要開口喊他,結果他一個轉彎沒了影。
我累的扶著膝蓋大口喘氣,過了一會兒環顧四周,嚇了一大跳,不知不覺中,竟然追到了小樹林。
大半夜在樹林裏,挺滲人的,我想趕緊離開這裏,不料腳下忽然踩空,叫喊著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