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好似什麼魔咒,強行壓住了奶奶想要發作的念頭。
刻薄尖酸的她,一下慈愛起來。
“哎呀,你說得對,我這可不能傳染給囡囡。”
“我這就收拾行李去後麵廟裏住。”
隻不過她剛要站起來,就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畢竟她腿部的肌肉拉傷還沒好。
最後,奶奶和我,被一起打包到破廟。
爸爸勒令我,奶奶沒完全好透。
不準回來。
正好,我確實也不想回來。
要不然白費我采癢癢草的功夫。
果然和我猜的不錯。
隻要我不把手伸到妹妹身上。
我就不會受到報複。
奶奶躺在破敗的廟宇中修養。
我在廟裏隻需要伺候奶奶,一下子輕鬆許多。
空閑時間,我就去後山采癢癢草。
隻要奶奶快好,我就塗抹到她衣服上。
如此反複一個月,我竟然還胖了幾斤。
倒是奶奶,有些坐不住。
她整日念叨家中妹妹,活脫脫嗜孫如命的老好人。
如果忽視她時不時咒罵我怎麼還不死。
又或者是心情不好毆打我的行為。
她算得上,是一個好奶奶。
後來,奶奶見自己身上的疹子一直不好。
就說去鎮裏醫院看看。
我生怕露陷,當天晚上沒給她下藥。
第二天,她疹子就退了。
立刻讓我收拾行李回家,她已經等不及要看自己的大孫女。
隻不過,我在收拾行李的時候,身上露出了不少疹子。
這可把奶奶嚇壞了,三令五申。讓我不準回家。
要是傳染給她的囡囡,就打死我。
她火急火燎的回了家。
我一個人悠閑的躺在破敗廟宇中。
回憶中,我人生中最後一段旅程就是在這個破廟。
它承載了我所有灰暗的記憶,卻也給了我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場所。
讓我不至於漂泊流浪。
我在破廟裏待了兩個月,家裏沒人來找過我一次。
他們心裏眼裏全是我的妹妹,根本想不起我同樣長滿疹子。
奶奶更是覺得,我最好能死在外麵,不要占他們的二胎名額。
這樣還能在生個兒子,延續自己的香火。
幸好現在是夏天,後山上沒有錢也餓不死人。
有時候摘點野果子吃,運氣好的時候,有瞎了眼的兔子鑽進我的陷阱。
我還能搞點肉吃吃。
沒了日複一日的挨餓,毆打。
做不完的家務活。
我甚至,比在家的時候圓潤些許。
隻不過黑的冒油。
和白白嫩嫩的妹妹相比,實在是上不了台麵。
就這樣混了一個夏天,九年義務教育轟轟烈烈開始了。
村委會挨家挨戶上門宣傳,家裏有適齡兒童全都送去讀書。
如果私自把孩子扣在家裏不上學,輕則罰款重則蹲局子。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家裏還有一個我。
隻不過他們沒找到我,因為我早在村委會來家裏之前。
去學校給自己報了名。
上學兩個字,隻要稍微念一下,我就覺得胸口痛。
那些記憶中,我也曾有過上學的機會。
隻不過繁重的家務,和沒完沒了的毆打。
讓我根本無心學習。
經常在課堂裏打瞌睡,注意力不集中。
老師家訪過好幾次。
每次家訪後,換來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噩夢。
爸爸覺得我讓他在村裏丟了人。
怎麼別人家沒有老師家訪,我就非得作妖?
一定是我皮癢了,就得多抽我幾耳光。
而妹妹隻需要躺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裏。
看我被打的像狗一樣哀嚎求饒。
但我還是要感謝她的。
每次我被打的隻剩一口氣。
妹妹都會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將爸爸憤怒的思緒拉回來。
爸爸聽到妹妹的笑聲,難看的神色收斂幾分。
將妹妹摟在懷裏,小心翼翼的逗弄。
我拖著滿身傷痕,一瘸一拐的去豬圈旁邊的茅草屋躺著。
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麼呢?
我早就已經忘了。
無非就是在想,為什麼媽媽不再抱著我。
為什麼爸爸不再給我帶豬頭肉。
為什麼家裏的活全都是我做,妹妹隻需要笑笑就能獲得一切?
明明,明明我們都是媽媽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