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作主張報了名,小學距離我們家挺遠。
步行要一個小時。
我在小學門崗住了下來。
我爸媽來找了我一次,家務沒人做,我是現成的勞動力。
爸爸拉著我的手,要往家裏走。
推搡之間,看到了我手臂上殘留的傷疤。
那是疹子消退後,留下的痕跡。
爸爸像是被燙過一樣,火速收回手。
落荒而逃。
這些疤痕是我故意用指甲摳出來的。
隻有在威脅到妹妹的時候,我才能獲得短暫的自由。
門崗看大門的老大爺,笑嘻嘻的在角落裏扔了張草席。
他平時不怎麼愛說話,但總會偷偷從食堂幫我留一點飯菜。
作為回報,我會幫他洗衣服,碗筷,打掃衛生。
時光平靜的過著。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那些回憶已經湮滅在時光中。
我隻能通過拚命學習,來填補自己的恐慌與心驚。
但可惜的是,我好像並沒有學習方麵的天分。
都上三年級了,二年級的知識也搞不明白。
學來學去,及格都挺難。
反倒是妹妹,在村裏已經成了團寵一樣的存在。
不過三歲的年紀,就能背誦唐詩,百以內的加減法手到擒來。
這更讓父母覺得,妹妹是天降福星。
將來,一定有大出息。
索性,也不要弟弟了。
把家裏所有的資源,全都供給妹妹。
她雖然在農村出生,可衣著打扮,竟是比城裏的孩子還要富貴。
可這些跟我都沒關係,妹妹被人捧成神童的時候。
我已經攢了不少野蘑菇,想趁暑假,坐老劉的車去鎮裏售賣。
可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碰到爸媽和妹妹...
妹妹臉蛋紅撲撲的,像熟透了的紅蘋果,讓人想啃一口。
頭發柔軟順滑,剪了流行的齊劉海,更襯得她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大。
身上穿著白色蓬蓬網紗裙,腳上是白色過膝襪,搭配珍珠小皮靴。
在我看來,和公主也沒什麼區別。
爸媽這次帶她來城裏,是讓她在少年宮學舞蹈。
一學期光是學費就要兩千塊。
那個年代,兩千塊啊。
我感覺我一輩子都花不了這麼多錢。
她們三個其樂融融,絲毫沒看到蹲在角落裏的我。
我蓬頭垢麵,頭發枯黃,稻草一般。
身上穿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破衣服,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他們從我身邊路過,我整顆心都高高提起。
等他們走過去之後,才稍稍落下。
我一點,一點也不想被她們認出來。
可,天不隨人願。
一聲清脆的姐姐,拉回了父母視線。
他們看到蹲在角落裏,混在人群中賣野蘑菇的我。
爸爸眼中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
上前一腳踢翻我攢了一學期的蘑菇:“我說你怎麼天天不回家,感情就是在這裏賣是吧?”
他高昂的聲音,在人群中顯得尤為刺耳。
“死丫頭,老子少你吃還是少你喝了?趕緊給我滾回家?”
爸爸拉著我的耳朵,用盡全力將我從地上拽起來。
我忍住痛意,心疼的看著地上那些蘑菇。
卻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劉從角落裏竄出來。
從我爸手裏將我拽下來:“我活了一輩子,沒講過你這種貨色。”
“這小丫頭三年來都住在學校,你們去看過她一次沒有?”
“現在她出來賣蘑菇掙點錢,你覺得她丟人了?”
“她丟的誰的臉?她有爹嗎?”
老劉赤紅著臉,將爸爸罵的臉色青白不接。
“小丫頭,你是想跟你爸爸走,還是跟我回學校。”
我站在人群中央,隻覺得周圍人的目光刀子一樣刮在我臉上。
我蹲下來,將那些蘑菇一個一個全都撿回筐子。
“我跟你回學校。”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無非是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
懷裏抱著的跟小公主似的,地上站著的還不如乞丐。
爸爸這輩子最好臉麵,我雖然走了,卻能感覺到如芒背刺。
當天晚上,許久未做夢的我。
又一次做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