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病房外。
門虛掩著,沈遠征在門口駐足。
然後就聽到了蕭平之和蔣紅玲的對話。
蕭平之說:“......我可真是命苦,你堂姐沒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現在又病了,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蔣紅玲安慰他:“你穿西裝好看是好看,但是這個季節穿還是太冷了。”
“誒,我就是看著西裝好看,忍不住想要試穿一下,也想穿給你看。我們小時候,每次我做了新衣服,我都是第一個穿給你看的,紅玲,你還記得嗎?”
“怎麼不記得,我到現在還經常夢到以前,你穿著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
蕭平之的聲音變得婉轉起來:“你結婚之後,還經常想起嗎?”
“......嗯,永遠也忘不掉。”
蕭平之滿意了,可轉瞬就變得泫然欲泣:“我這個身子,稍微冷一點就受不住,以後可怎麼辦呀?”
“你跟孩子就安心在我家住下。冷的話就讓遠征把他的衣服給你穿。”
“那他呢?他的衣服給我了,他穿什麼?”
“他身體好,凍就凍了,沒關係。”
“他現在也是病人呢。”
蔣紅玲冷聲道:“病人怎麼了?又不是不能幹活。”
一牆之外,沈遠征垂在身側的雙手驟然間握緊。
整個人都在顫抖。
然後聽到蕭平之說:“可是紅玲,畢竟男女有別,我一直住在你家裏,時間長了,總有人會說閑話的。”
蔣紅玲歎了口氣,“我跟堂姐感情很好,你跟安安現在需要照顧,我義不容辭!”
“其實......你堂姐的意思是,讓我娶了你,這樣就算是名正言順了......”
蔣紅玲並沒有直接反對,隻是有些猶豫:“可是我已經結婚了。”
“你跟沈遠征也是領導做媒才結婚的,你們也沒什麼感情吧?不像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還有娃娃親。當初要不是你去當兵了杳無音訊,我也不會娶了你堂姐......”
蔣紅玲歎息道:“戰事緊急,我不得不走,說到底是我辜負了你......”
“紅玲,你不覺得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嗎?兜兜轉轉,老天爺還是讓我們兩個相遇了。”
燈光昏暗。
從門縫裏,沈遠征清清楚楚的看到,蔣紅玲靠在了蕭平之的懷裏。
蕭平之抱著她說道:“要是你沒有結婚就好了......”
沈遠征冷笑了一聲。
結婚了也沒有關係,他的離婚報告領導已經批了,離婚也一樣。
他出了醫院,直接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一周後去羅布泊的火車票。
羅布泊地處偏遠,平時沒什麼人去,火車票很好買。
再次回到醫院的時候,正好遇到怒氣衝衝的蔣紅玲。
她看到沈遠征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跑哪兒去了?蕭平之還說你是病人,讓我來陪陪你。就應該讓他好好看看,你這種大老粗都皮實的很,哪有那麼脆弱。”
沈遠征摸了摸衣服口袋裏的那張火車票,反應淡淡的:“我沒事,不用陪,你走吧。”
蔣紅玲聽完,更生氣了:“你以為我願意來陪你?還不是蕭平之......”
“他又怎麼了?”
“大夫說他貧血,你去給他輸一點。”
話音還沒落,蔣紅玲拉著沈遠征的手就往醫院裏麵走。
砰地一聲。
她把沈遠征的手腕按在了護士的麵前:“抽吧,蕭平之需要多少,就抽多少。”
護士都蒙了:“蔣團長,您這是幹什麼?”
“不是說蕭平之貧血?”
護士都無奈了:“三年自然災害,大家都吃不飽,誰不貧血啊?沈大哥哪來的多的血再給別人輸?”
蔣紅玲卻不聽:“他沒事,他皮糙肉厚的,抽點血也不要緊。”
沈遠征問她:“蔣紅玲,你根本就不是擔心我,是因為需要我給蕭平之輸血,所以才出來找我的,對嗎?倘若蕭平之不需要我的血,你根本連看都不會過來看我一眼,是不是?”
蔣紅玲怒吼道:“為群眾服務是軍人的天職!你怎麼連這點思想覺悟都沒有?群眾需要你的血,你還推三阻四的?”
“抽吧。”沈遠征說:“蔣紅玲,抽完這次血,我們就算是結束了。”
蔣紅玲不明所以:“什麼結束了?”
我們的夫妻情分。
我們這輩子的所有關聯。
在這一刻,全都畫上了句號。
別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到了他這裏,是六年夫妻一世仇。
該結束了。